驚！壽險第三季現金水位大減六千餘億

今年保險業面臨保費收入暴跌和理賠解約潮，壽險第三季現金水位更驟減六千餘億。業者嘴上不說，但保險局已嚴密監控各家現金流問題，嚴防流動性風險。

文／洪綾襄

▲第３季法說會上，國泰金控被法人頻頻質疑流動性，擔憂明年股利發放再被壓縮。彭世杰／攝 「先前業界在吵重分類，我就反對，不管從理論還是企業競爭都不合理，怎麼可以遇到問題就改變產業規則？但既然過了，業界淨值也大幅拉回，那麼接下來就要擔心流動性問題。」一位資深保險業高層觀察，重分類後，壽險業不能再為了賺取資本利得而進進出出，現金流量勢必大幅減少，今年已發生保費收入驟減、理賠解約大增，若明年經濟持續衰退，資金環境持續緊縮，接下來，壽險的挑戰將在於「流動性風險」。

這並非危言聳聽，壽險業從外在環境到業內循環，都已出現流動緊縮的徵兆。首先，保費收入持續衰退，依據壽險公會統計，壽險保費收入從一八年起就開始走下坡，今年一到十月壽險業總保費收入較去年大幅減少一九．八％，初年度保費收入衰退幅度更大，來到二二．一％。顯示民眾購買新保單的意願持續下探，真正的「保費懸崖」陡然現形。
現象 新錢進不來 理賠解約走高

第二， 保險給付理賠卻是持續擴大，去年產險靠防疫保單大賺，今年卻成為毒藥丸。截至十月底，今年產險業者在防疫險與疫苗險理賠金額已超越一四四一億元，理賠金額逼近保費收入二十六倍，加上保費收入下滑，第三季已出現入不敷出的狀況。

第三，壽險保險理賠結構也出現重大變化。過去兩年熱賣的利變型保單，也因今年美元急速升息、升值，達到報酬滿足點而引爆解約潮。根據保發中心統計，今年前九月利變型解約金額超過去年全年，預估全年總解約金額將超過兆元。

第四，十月壽險進行金融資產重分類後，擺在ＡＣ（按攤銷後成本衡量之金融資產）科目的債券占比大幅提高到九成，未來想賣，每年也不得超過五％。在四大因素影響之下，壽險業的現金流量勢必更形緊俏。
警戒 緊盯現金流 保險局不敢鬆戒

壽險財報中就能找得到直接證據。根據保險局統計，整體壽險前三季的現金水位已降至三○五○億元，比去年同期大幅減少六四一七億元。六大壽險第三季財報則顯示，第三季底的現金流量已較去年大幅減少，國壽、南山、中壽投資部位中的現金水位，也較去年同期大幅降低。

以投資部位高達七兆元的國壽為例，過去現金水位大多維持在三％，今年第三季現金掉到五三○億元，占比僅剩○．七％，降幅超過七成，南山與中壽的現金降幅也不遑多讓。

雖然包括國泰金控等公司管理層都表示，仍有未分配盈餘和資本公積準備，銀行等其他子公司獲利動能穩健，但最重要的壽險子公司帳上金融資產未實現虧損動輒數倍暴增，還有因淨值低落而須大幅增資的需求。

根據金管會統計，至十月底，已經有六家產險業者和六家壽險業者須辦理現金增資、總金額高達九四七億元。就算有賺錢也得以增資為優先，明年有餘裕發放現金股利嗎？機構法人都很懷疑。

「大家嘴上不說，但其實保險局財務組已在嚴密監控各家保險公司的現金流問題，每週要提現金流量報表給保險局，嚴防流動性風險，」一位官員透露。

淡江大學保險系副教授郝充仁近期便為文點出壽險「逆中介」的疑慮。他解釋，壽險業是金融中介產業，亦即左手吸收保戶的保費，右手投資股債。所謂逆中介，就是指壽險業者不但無法吸收足夠的保費，還得為了支付理賠與解約金額，被迫賤賣資產以因應贖回。
把脈 三大因素 現金短缺現象惡化

為什麼會發生逆中介？分析起來有三大原因，最直接的因素還是「資產比價效應」。一位業者分析，今年聯準會鷹式升息，明年美國十年公債殖利率已確定會破四％，投資等級美元公司債殖利率五％以上比比皆是，投資人當然優先把錢放定存、債券等無風險資產，保險利率不再吸引資金，是保單動能不足的根本問題。

此外， 過去幾年企業趁低利率時大舉發債，現在利率反轉，公司卻不行使債券贖回權利，把利率鎖定在過去的低利率，使得保單利率難以隨利率彈升而拉高，自然引發民眾不滿，寧願解約、引發贖回潮，進而引發現金流量緊俏的問題。

第三， 過去壽險業若遇到問題，還能靠著操作放在備供出售科目中的股債交易，來賺取資本利得因應；現在都放到Ａ Ｃ科目，絕大部分都得持有至到期，金流就被卡著、動彈不得。

本刊詢問保險局、壽險公會與保發中心有關流動性疑慮，均表示有關注，但應尚未擴大，且近兩個月理賠金額和解約潮已呈現和緩趨勢，「十月情況最壞，應該已經過了，」官員透露。

也有業者逆勢成長，富邦人壽雖然有防疫保單理賠壓力和中國曝險的疑慮，但今年營運與投資操作亮眼，前三季投資報酬率達到五．五％，遠超越大盤與同業，初年度保費收入僅下滑九％，幅度小於市場同業。有別於同業將股債藏到Ａ Ｃ項下，富邦備供出售部位比重仍高於同業，現金不減反增，顯示還有充沛銀彈進行再投資。

「現在壽險業最好的投資團隊就在富邦，不僅蔡明興、林福星親自督軍，還有業界最懂海外債的王銘陽，」一位業界高層觀察，在景氣轉折之際，最忌追求高殖利率而忽略債券違約風險，或過度衝刺商品銷售，兩者都會導致資產負債錯配的風險，富邦在商品與投資部位的匹配看來都做得相當緊湊，因此今年表現相對同業亮眼。

反觀國壽，優勢為忠誠且綿密的業務員大軍，能鎖住解約潮和保單繼續率，投資上也做了大量的避險和精算；但過去相當仰賴操作股債交易，終究非核心競爭力，重分類後，獲利空間恐遭壓縮。

南山更需密切關注，第三季淨值跌至負值，帳上未實現損失逼近六千億元，只能靠重分類拉回扳正，但從此就無法像杜英宗時期靠大量交易債券獲利。雖有業務員團隊，但與工會糾葛長期未解，銷售上仰賴銀行通路，過去力推的美元保單和利變型保單，恐怕在這波解約潮中受傷不輕。

▲去年的防疫險排隊申購熱潮，今年卻成產險業毒藥。彭世杰／攝
考驗 經濟下修 業者挑戰加大

雖然業界普遍預測升息循環即將到頂，但壽險業的前景仍難樂觀以對。俄烏戰爭持續、中國經濟放緩、通膨陰霾揮之不去，讓主流研究機構紛紛下修明年經濟成長率預期；加上美國聯準會雖表示不會再加速升息，卻也暗示高利率期間可能持續地比原先預期得更長。

就有保險學者以俄國學者康德拉季耶夫的「長波週期」推估，全球經濟成長率從今年起將走向衰退，屆時將面臨金融資產跌價，房價崩落，在去槓桿的過程中，恐怕加劇保費收入驟減和解約潮的狀況。據了解，已有壽險業者開始擔心一旦扛不住流動性壓力，就必須超限出售ＡＣ債券的狀況。

當然也有人力圖轉型，改推高價值的長年期保障型保單，然而台灣人口老化，有錢的高齡族群不想買保障，只想節稅；新的保險商品費用偏高，也難以吸引年輕族群，想平復保費懸崖，恐怕需要更多時間。

保險業走過十餘年的擴張期，態勢已呈現反轉向下，在二六年正式接軌十七號公報（IFRS 17）前，業界勢必持續承壓。三商美邦和新光人壽已公開招親，業內併購蠢蠢欲動。業界人士分析，保險財務雖然龐大棘手，不過沒有立即性倒閉的危機，但重要的是，不管是保險的經營、監理，甚至民眾對保險投資理財的假設，都必須要有所改變。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