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日本人注目台灣官員的天才少年生活
「很難講。很多不被當做天才的人,有他們自己的光芒;很多被當做是天才的人,有他們自己的黑暗。這些都很美、都很漂亮。讓這些美存在,不要讓IQ存在!」一九九五年時年僅十四歲、還叫做唐宗漢的唐鳳,如此描述「天才」。
◎謝金蓉
對於「天才少年」唐鳳(右),父親唐光華(左)相當擔心他與社會產生疏離。
行政院政務委員唐鳳串聯各界力量,完成架設口罩地圖,得到了面臨嚴重疫情的日本狂讚,也引發了「日本模式」是不是讓天才難以立足原因的辯論。
一九九五年唐鳳還是名叫唐宗漢的國中生時,就以「電腦天才少年」受到台灣社會的注目,當時《新新聞》特別對他進行專訪,在這篇刊登於四三九期的文章中,他的父親其實就擔心整天面對電腦的他,會難以和社會接軌。
如今的唐鳳,以其天分對台灣社會做出了重大貢獻。
回顧當時這篇文章描述的情境,或許可以讓我們的社會對於如何和「超越社會的天才」相處、讓他們可以對社會做出貢獻,而非硬要對他們「塑型」有更好的答案。以下是專訪摘錄:
「《我的電腦探索》這本書的作者中,除了兩個之外,其他八個的IQ都在一六○以上。我自己也測過,因為測驗的最高分是一六○,超過了就不知道多少,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確實是多少。」「寫《微軟陰謀》(Microsoft Conspiracy )的單中杰,在書末自稱是『台灣資優學生的典型代表人物』,智商一七八。不過,每個認識他的人都很驚訝,他的智商只有一七八嗎?」
你是第三十二個問這個問題的人
「這些傢伙都是可以飛的人,跟他們飛很高興。智商代表一個人可以飛得多高,可是飛行的樂趣和高度一點關係都沒有,飛行的速度也和高度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我很早就對智商多少麻木了。曾經有段時間別人問我:『你的智商多少?』我回答三十二,別人都問我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他:『你是第三十二個問這個問題的人。』」
「很難講。很多不被當做天才的人,有他們自己的光芒;很多被當做是天才的人,有他們自己的黑暗。這些都很美、都很漂亮。讓這些美存在,不要讓IQ存在!」
說這些話的人,是一位十四歲的天才,名叫唐宗漢。台北市科展第一名、全國科展第一名,他喜歡奧修(Rajneesh),自稱是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信徒,曾有三次跳級的機會,但還是按部就班念下來。
唐宗漢的父親是《中國時報》副總編輯唐光華,母親是毛毛蟲小學的創辦人李雅卿,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他小的時候,父母親就很注意他的發展,發現他閱讀速度驚人,且常把整本書都背下來。
唐宗漢因為先天心室缺損,小時候不像其他小孩活蹦亂跳,反而有很多的時間待在家裡、圖書館裡看書。可是也因為從小就是資優生,在學校裡受到其他同學的欺負,每次被同學打昏送到醫務室,爸爸媽媽就得替他轉學。小學六年,唐宗漢換了六個國小。
唐光華在報社上班,深夜下班回家都會「盤問」兒子:「今天看了什麼書?」唐光華並不是給兒子施壓,他擔心的是,唐宗漢每天花那麼多時間在電腦前,電腦是線性的、理性的世界,真實生活卻充滿了非線性與非理性,真實生活才有血有肉。但自從兒子整天坐在電腦前,人似乎變得愈來愈虛無了!
一定要「要些什麼」,就會失去東西
唐宗漢的電腦探索之旅是在小學二年級開始的。六年前的一天,他在家裡書櫃發現一本《APPLE BASIC入門》,就和其他書一樣,一頁一頁翻下去。
他記得當時的情形:「家裡沒有電腦,我就自己拿起筆,畫了數以百計的『終端紙』,下方畫鍵盤,上方畫電腦的反應。每天起床就敲敲自己畫的CLS三個鍵清除螢幕,然後用橡皮擦把上方的東西全部擦掉。」
當時連英文字母都還不太會發音的唐宗漢,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背下了數十個關鍵字。等到第二個星期,心軟的母親買來一部8086電腦時,他已經在「終端紙」上寫出好些程式了。
國一時他以資料壓縮法得到台北科展第一名,國二時建立電腦智庫得到全國科展第一名。
他認為:「如果保持一個『看』的觀照,天下所有的博物館、書店、舊貨攤都是給我看的、都是我的。如果要些什麼、想要保留些什麼的話,會有兩個後果:一,你永遠只能有『有限多個』,就算有滿足,永遠不會是大的滿足,而是那種把自己縮小的滿足;二,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永遠保持,所以如果一定要『要些什麼』的話,就會失去其他的東西。」
所以處於用與無用之間,唐宗漢說他不想把自己「上錨」在什麼地方。
而這種心態正是父親擔心的。唐光華常會來到兒子的書房,問說:「電腦是有創造力的人該做的嗎?」「電腦會增加人和社會的疏離嗎?」「你的朋友們都像你一樣虛無嗎?」
對唐宗漢來說,寫程式的時候時沒有「我」,有的只是「寫程式」而已。那麼「我」在何時表現出來?他說,在痛苦的時候、寫詩的時候算不算呢?寫詩只是一種「流」而已,意識流流過來,把它做成果凍,一片片包好就是詩了。
成年後的唐鳳,用行動告訴大家,一個天才可以對社會做出怎樣的貢獻。
只有天才才知道天才知道什麼
和唐宗漢聊天,常會有一個「後設」的唐宗漢很客氣地「闖入」談話裡。和他談奧修,「後設」的唐宗漢會插話進來說:「我正在觀察我講這句話,我很享受它們。」
「後設」自己,對唐宗漢來說就是顛覆自己、「反」自己。曾經他反傳統反得一塌糊塗,但現在不會了。他的看法是,既然傳統是要傳的,如果不「受」的話,那就沒有傳統可言,更無所謂反傳統可言。
談到父母,唐宗漢說,「完全沒法避免」、「當然是」有很多時間和父母一起,「從小,爸爸dup(複製)一些東西給我,然後我去吃它,但上國中之後就不是這樣子了。他想看的書,我都是比他早兩天看完。」父母親的個性完全不同,對他來說,這樣才好玩。
談到母親,唐宗漢停頓一會兒說,基本上,媽媽對他的影響是不去影響他。在他心中,媽媽是一位很優美的引路人,但重點是要他自己去走這條路。媽媽是他的重要讀者。「兩人不相干涉,又可以互相尊重,過得很愉快,媽媽給我這個可能性。」
〈你聽得見嗎〉是唐宗漢第一首詩的標題,小學六年級寫的,詩中一句「天才知道天才知道什麼」,清楚點出了當時他對「天才」的感觸,只有天才才知道天才知道什麼。
在一首最近寫成、題目是〈天風〉的詩裡,唐宗漢寫道:「生命是永遠的自我探索/而我是天風.天風是不朽的自我追尋/而我是生命。」這首抒情詩裡顯露出他自比為尼采的一面。
沒有認真生活,思想不能存在於現在
這和網路上虛擬的唐宗漢出現兩種「版本」,還得當心隨時客氣闖入的「後設」版唐宗漢,以及現實生活裡,「去年我談了三場轟轟烈烈戀愛」的唐宗漢。這些都是構成天才青少年的重要部分,他們的善變與可塑,讓他們多角度成長出多版本的自己,就像唐宗漢說的:
「在思想上,維根斯坦提示一種界限,而我也很高興他提供思想上的界限。因為在情感上我是很尼采、很查拉圖斯特拉的。思想會浮現,就是在沒有認真生活的時候,思想只能存在於過去或未來;比如說,我說話的現在,怎麼可能有思想呢?」
瞧!這是哪一個唐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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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錄自
一九九五年 當唐鳳還是唐宗漢時……
新新聞
2020/第17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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