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敗的養分 黑松董事長張斌堂

黑松一百歲了，除經典沙 士、fin，還代理金酒、立頓, 營收突破百億。歷經四萬換一元、台北大空襲等重大挑戰，累積的經驗與資產成為禮物，幫助董事長張斌堂摸索前路。

文—蕭歆諺 攝影—王建棟

黑松公司董事長張斌堂上班常提著一只黑色公事包，包裡放有一本七十多年歷史的股東名簿複印本。

隨身帶著古董級文件，是因為上面記錄著公司遇過的一次重大變故：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遷台推動幣制改革，四萬舊台幣只能換一元新台幣，黑松公司創始七兄弟投資的六十八萬瞬間縮水為十七元。「如果有天公司資本變這樣該怎麼辦？」他藉此警醒自己，大環境變動快、意外多，隨時都要做好準備並提前佈局。

黑松是台灣第一間邁向百年的飲料公司，以碳酸飲料汽水與沙士聞名，補給飲料Fin同樣有好成績，目前市佔排第二，僅次於舒跑。

加上代理代銷五十度以上金酒、梅酒品牌Choya與立頓等，成為第二條成長曲線，幫助黑松營收在二○二三年首度突破百億，達一○六億元，去年也有約一○三億的好表現。

意外接班，從大小會議學習

挺過百年風雨，至今仍能昂揚前進，關鍵在於「過去幾次重大挫敗，讓公司堅持不長期負債，」董事長張斌堂坦言，「雖然行事偏保守，卻可以好好利用。」

曾經的危機，反而成了黑松日後最珍貴的「資產」。

當年接任黑松董事長，張斌堂形容是份「驚喜的禮物」。他原先要跟隨父親腳步當醫生，大學聯考考上北醫牙醫系，離夢想差一步。選擇重考後進入中興大學食品化學工程學系，之後轉食品科學系。

在美國佛羅里達大學完成資訊管理碩士學業，畢業後他續留美國工作，直到○五年才返回台灣，加入台灣綠藻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約五年半。

「我本來不在傳續的這條線上，」他坦言父執輩這脈並非接班人選，僅是主要股東，後來進董事會擔任監察人角色，幾乎沒有參與公司決策。

原以為會在台灣綠藻持續做下去，沒想到一○年黑松公司經營權出現異動，憑藉食品科學相關的豐富學經歷，他因緣際會出任董事長。

為承擔重任，張斌堂自認「要做就要改變，而改變之前要學習。」所以他上任後，主動要求參加公司大小會議，連討論代言人要穿什麼衣服的會都參與，為的是更明白前線同事的任務與公司運作。

同年，黑松第一次取得三十八度金酒的台灣總經銷，幾經波折後專營五十度以上，開啟公司第二條成長曲線，後續帶來數十億營收。為掌握經銷商想法，今年七十二歲的他，十五年來飛金門累計一百八十次也不嫌累。

百年歸零，重拾創業精神

跟周遭同仁學，張斌堂也向前人學，因為公司百年來遭遇太多挫敗。

如一九二五年張斌堂祖父輩的張文杞與張有盛等七位堂兄弟，組成創始團隊，出資買土地與機器準備大展身手開展汽水事業。當時投入的十萬日圓，約等同建造連通三重與台北的舊台北大橋預算。

隨後中日戰爭爆發，事業經營沒多久就被收歸國有，團隊只能領政府配給的少少固定收入，十萬日圓等同付諸流水。

台北大空襲期間，工廠更被炸得體無完膚，但他們沒有氣餒，台大機械系畢業的張文杞親自操刀，將四台半自動製汽水機器重新拼成一台繼續做，幫助公司絕處逢生。

前人創業時的拚戰精神，正是張斌堂此刻希望引入公司的氛圍。

張斌堂說，公司裡有許多資歷數十年的同仁，儘管過去都是一時之選，但舊有技能再優秀，都需要學習新事物。

例如員工做會議紀錄，就算打字打得再快，都難敵生成式AI工具摘要整理，而他所做的是讓員工進化，以喚醒百年前的創業精神。

「因為創業才會有熱情，」他說，「我常告訴員工，應該把這裡當成表演的舞台，不能只當成舒適的地方。」

然而，時代遞嬗不只是洪流，更像搖過的開瓶汽水，把市場規則衝得東倒西歪。

食品科學出身的張斌堂有顆理性腦，在分析甜味劑與蔗糖的差別時，可以像股票分析師一樣，用手在空中畫出甜味在嘴裡殘存的高低曲線，解釋加入甜味劑的零卡飲料，甜味無法穩定持續、難以在台流行，但在美國卻因發展已久而大行其道。

台灣人雖習慣飲料中添加蔗糖、甜味持續的味覺，但隨含糖飲料禁入校園，民眾注重健康、追求少糖等趨勢，黑松的未來可能如漸漸沒了氣泡的汽水，失去吸引力，「年輕人少有機會喝，對沙士的口感很陌生，這是很大危機，」他表示。

多角化經營，黑松結新松果

即使想透過行銷吸引年輕人目光也乏力，因現在市場愈趨分眾，難像過去一樣只投資電視台廣告就有好收穫。如今，一次廣告行銷企劃動輒幾千萬元，一半得花在成效不明的網路上。

現代人的消費選擇多到眼花撩亂，張斌堂深知難返過往一項商品人人愛的榮景，唯有變換打法才能活下去、甚至壯大事業。

但新品要斬獲好成績的確不易。總經理張智鈞舉例，為回應消費趨勢對減糖的追求，曾推出減糖沙士「清爽der」，找來知名設計師創新包裝，還成立快閃選物店，文青風格吸引民眾與媒體目光，雖成功掀起討論，最後仍因消費者習慣原本口味、銷量不佳而停售。

張斌堂坦言，並非每樣產品都有好成績，更多時候他還得反過來安慰同仁，肯定他們的付出與努力，希望他們別被挫折擊倒，「我最擔心的是執行者失去鬥志。」

為扛起漸趨龐大的黑松事業體，他維持運動習慣，每週跑步三次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同時不間斷讀書，近期正在讀薩提爾，以加強對內、對外溝通。

同時大力投資創新以更貼近市場。一二年出售微風停車場的土地後，張斌堂將獲取的大筆資金，大刀闊斧汰換設備與蓋新廠，推出多樣新品，包含減糖沙士與乳酸氣泡飲等。

更進一步展開各式聯名合作，製作爆米花口味沙士、沙士風味啤酒與Uniqlo限定版聯名沙士；另外也進軍保健市場，成立黑松生技，生產製造保健食品，以創造第三條成長曲線，期待黑松化為「生活品牌」，從各角度滲透民眾生活。

「任何生物都有終點，」擅長生物學的張斌堂說，雖然期待黑松的飲料本業能如松樹般長青，但他現在更重視結成的新松果，能否在各處落下後好好成長，與本業一同壯大。

帶領企業迎向百年，任重道遠，但張斌堂善用一個世紀累積的資產繼續實驗，替黑松找出多角化新路，試著把自己歸零拚創新，挑戰邁向下個百年。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