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稱讚、美國想合作

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日前公開讚揚台灣「科技防疫」技術；美台防疫伙伴關係聯合聲明，合作項目也包括「追蹤接觸者的相關技術機制與科技」。

《天下》首度揭密，已悄悄運作近兩個月的科技防疫實況。

文—鍾張涵　攝影—劉國泰 三月十七日早晨，台灣某縣市警局勤務中心，有支「防疫手機」（編按：由NCC統一採購，給防疫列管對象及警員、里長等管理者使用的手機）跳出簡訊：「XX縣XX路XX號X樓之一，在二○二○年三月十七日早上六點已離開居家範圍，請儘速回家。」

簡訊還寫，「違反居家隔離／居家檢疫規範，將依傳染病防治法處以罰緩，並依行政罰則進行強制安置。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關心您！」

這樣的簡訊，不只當事人手機跳出，轄區警局、疾管局官員同步收到，常常一上午就超過四至五個。

「雖然有時是誤報，但只要電話聯絡不上，我們就趕快上門找，」警員說，「現在我們找這些人，比找脫逃犯人還認真，都全力動員！」

打從二月一日起，台灣全島空中，就出現一個綿密的特殊監視系統，盯著新冠肺炎居家隔離、居家檢疫者的所在位置。

這些被監控的手機號碼已超過一萬一千多個，在只有疾管署及其授權對象才看得到的平台上，以縣市熱力圖、即時定位圖呈現行蹤。

這個平台叫作「電子防疫服務平台」，被監控的號碼與轄區警局、民政單位手上的防疫手機、疾管署平台連線，只要隔離者離家，就會收到簡訊。

手機追蹤定位＋電子圍籬示警

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日前公開表示，「我們正與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交戰。」他說，以色列因此考慮用手機追蹤（cellphone tracking）技術控管隔離者與其接觸者，這個數位科技「已在台灣進行測試，且顯然取得巨大成功。」

以色列的駭客、反恐和資安能力舉世聞名。這個「間諜強國」竟得向台灣學習？

中華電信大數據處總監李誠偉表示，納坦雅胡提到的追蹤技術就是這個「電子防疫服務平台」，涵蓋手機定位追蹤及電子圍籬機制。

NCC基礎設施與資通安全處副處長鄭明宗向《天下》證實，這是由中華電信過年期間緊急協助疾管署開發，串聯台灣五大行動通信業者基地台訊號，可直接監控居家隔離者、居家檢疫者持有的手機位置。

李誠偉進一步解釋，平台可顯示被監控者目前位置、近二十四小時足跡，好讓疾管署和警方即時尋人。 基地台三角定位，行蹤全記錄

一般手機導航採用衛星定位技術，雖可定出僅幾公尺誤差的精確位置。但這些定位資訊都在手機裡，電信業者無法得知。

究竟如何在用戶未授權、甚至不知情的狀況下，定位用戶位置，甚至找出其歷史足跡？

電信業者指出，透過手機和基地台訊號做三角定位，可當下查核你的所在位置。另一方面，所有手機訊號和基地台連線的歷史紀錄，都會去識別化後、在一定期限內儲存在各電信公司系統後台。因此若要追查確診者過去可能前往的地方，也可一併調閱。

「無論你的手機是否在通話，都會和基地台連線並保持系統訊號聯繫（除非關機），雖然使用者本身不知道，但基地台會知道區域和大致位置。因此，即使你沒有通話，系統也會定時連結你的方位，」中華電信技術長林國豐曾解釋基地台細胞定位法。 他說，手機插入SIM卡開機後，會主動搜索周圍數個基地台，選出距離最近、信號最強的基地台作為通信基地台。若位置移動，不同基地台信號強度會變，如果基地台A的信號不如基地台B，手機就會和基地台B通信，從A切換到B。因此，透過三個基地台連線與手機的距離，就能三角定位，算出你手機的位置。

也就是說，被列管者的手機已被登記只能出現在哪些基地台範圍內（電子圍籬），一離開相關區域，警方、疾管署都會收到通知。

中華電信在大年初二緊急協助架設電子防疫服務平台，第一階段先鎖定防疫手機號碼，隨後因疫情擴大，開始納入民眾自有手機號碼。

疾管署主管（或其授權對象）可透過帳號、密碼認證，在電腦、手機或平板登入。一登入，畫面右方呈現一整個台灣地圖，以熱力圖方式呈現各縣市各行政區隔離或確診人數。畫面左方則顯示全台監管中的居家檢疫、居家隔離人數。

點擊畫面就會顯示被監管者最新位置，並查詢當事人基本資訊、近二十四小時定位資訊及足跡。

疾管署每日會將須被監管的居家檢疫、居家隔離者手機號碼，提供給五大電信商進行設定，同時，電信商每十分鐘會將被監管對象的手機定位紀錄，上傳至電子防疫服務平台。

目前，平台監控包括兩千四百支「防疫手機」（已發給部份居家隔離和居家檢疫者持有），另有超過四千名以上居家隔離或居家檢疫者，選擇使用自己的手機門號加入平台，接受控管。

電信業者指出，疾管署依據「傳染病防治法」，要NCC要求電信公司配合、查找某些特定手機位址和紀錄。

之前鑽石公主號下船旅客，疾管署會知道他們去過金瓜石、基隆、九份等，就是NCC請中華電信分析旅客下船後，曾到過哪些地方，並依據手機跟基地台訊號找到相對位置，雖無法知道精準地點，但可知道大致區域和方位。

未來可監控十萬人以上規模

李誠偉說，當時鑽石公主號進基隆港，周邊至少有幾十支基地台，中華電信透過大數據演算法找出那一千七百人移動軌跡，「其實是用演算法區別出每支基地台裡的人，篩出不同身分，撈出公主號裡的漫遊者，接著就能找出那些漫遊門號的手機數位足跡。」

電子防疫服務平台未來還將擴大納入所有入境旅客，目前系統已擴充至可監控十萬人以上規模。

警員指出，基地台三角定位過去大多用來抓刑案逃犯。若可能危害國家安全、經濟秩序或社會秩序，則可依據通訊保障及監察法，警察機關向法官或綜理國家情報機關首長聲請核發「通訊監察書」，再執行通訊監察，電信業者就會協助調出系統資料。

侵犯個人隱私？

「以前都是經治安機關在一定程序下，請電信業者協助提供即時定位資訊，」警員說，現在「防疫期間一切從簡，採取比較直接的監控管制。」

NCC代理主委陳耀祥日前強調，這次防疫是依據「傳染病防治法」和「個人資料保護法」第十六條，可對個人隱私資料進行合理使用及限制，特別在防疫非常時期，沒有侵害人權問題。

然而當以色列宣布將效法台灣，動用數位監控技術定位隔離者及其接觸者，檢視他們生病前後接觸史和所在位置時，納坦雅胡便坦承，該技術可能侵犯隱私，「我擔任總理這幾年都避免把這樣的工具用在大眾身上，但現在別無選擇。」

台灣某電信公司一級主管指出，因隱私權和個資保護，電信公司以往不會特別查找特定人位置，這次也是經疾管署及NCC授權，專案建置系統。

此外，除電子防疫服務平台，疾管署早就與宏達電旗下健康醫療事業部DeepQ、通訊軟體Line合作推出「疾管家」Line帳號。

疾管署因此計劃持續結合三方力量，擴增「Line Bot系統平台」聊天機器人，讓被列管的Line用戶可跟機器人主動回報健康狀況，協助分擔第一線關懷人員作業負擔。

然而電信公司技術人員質疑實際效果，「當事人真的會跟機器人說實話？」

但此舉其實有另外附帶好處──可順理成章地讓被列管用戶提供更精確的衛星定位資訊。

一位警界技術人員表示，目前基地台定位還是有數百公尺至數公里（倘若在偏鄉跳頻）誤差，常讓警員一直收到誤報。未來若開始用app軟體要求民眾同意GPS定位，基地台定位法、GPS、雙頻GPS交叉運用，可能更精準。

因此，當歐美疫情日益嚴重，台灣境外移入案例劇增，居家隔離者日眾之際。疾管署要求民眾授權手機app定位追蹤，極可能是科技防疫下一步。

「我擔任總理這幾年都避免把這樣的工具用在大眾身上，但現在別無選擇，」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坦承，手機追蹤可能侵犯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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