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三千名台青，去與留的兩難

受疫情影響，不少在澳洲打工度假的台青工作量大減，無法支應生活支出。澳洲總理建議他們應盡速回國，他們是否該放棄夢想回台灣？若回台，該怎麼培養「深蹲再起」的動力？

文—陳育晟 人間四月天，位於南半球的澳洲正逢秋高氣爽時節。雪梨市郊的邦代海灘前，清新婉約的朝陽無私地灑在湛藍大海，海面上徐徐金風吹向岸邊。

海鷗穿雲戲水，岸上卻杳無人煙。新冠肺炎疫情延燒以前，這裡每年可吸引兩百六十萬遊客，但自從澳洲政府祭出社交禁令，禁止兩人以上在外聚集、限制外國人入境以後，昔日遊客如織的邦代海灘，如今一切都變了調。

這般空城景象，不僅衝擊澳洲本國就業，連帶也使不少台灣青年赴澳洲打工度假的淘金夢碎。

根據澳洲內政部統計，去年底有一三六九七個台灣人持打工度假簽證在澳洲逐夢，僅次於英國、法國、韓國。若以人均密度來看，台灣甚至高居世界第一。（見表） 澳立留學經理邱明彥分析，澳洲地廣人稀，需要外來人力填補勞動力缺口，因此不像日本、美國、加拿大等國有名額上限，再加上澳洲最低時薪十九．四九澳元（約三七五台幣），自然讓台青趨之若鶩。

更有不少台青，把澳洲打工度假視為人生重要轉折。他們在滿三十一歲前提出申請，到澳洲打工度假一至兩年，存夠錢後再在當地繼續攻讀碩士或其他專業課程，「約有四○%至五○%循這種途徑，日後留在澳洲取得學位，」邱明彥觀察。

甚至還有台青取得碩士學位或專業證書後，先找到工作、爭取永久居留權，進而申請公民資格，成為澳洲人。

但這條逐夢之路，如今卻遭阻斷。三月二十日，澳洲總理莫里森呼籲在澳洲的外國人，若無法維持生活、家人無法資助，最好盡速離境，以免增加政府防疫挑戰。消息一出，讓在澳洲打工度假的台灣青年無不人心惶惶。 澳洲失業率將增至一○%

其實，澳洲受社交禁令影響，不少在餐廳、商場、飯店工作的台灣青年早就「無班可上」，就連農牧業也因經濟不景氣，雇主聘用打工度假青年時考慮再三，找工作難上加難。

四月中旬，澳洲財政部推估，若疫情持續延燒，六月澳洲失業率將從目前的五．一%增加至一○%，代表人口只比台灣多一百五十萬的澳洲，卻有一百四十萬人失業，比彰化縣人口更多。

政府福利政策也對台青不利。正準備移民澳洲的坎培拉活力飯店（Vibe Hotel）廚師徐瑋辰觀察，政府發給每個受肺炎衝擊的公民每兩週一千五百澳元（約二．九萬台幣）的紓困金，但對打工度假青年卻僅開放提領勞退基金，兩者不成比例。

眼看即將寅吃卯糧，不少台青只好返台。在雪梨歌劇院附近精品店擔任銷售人員的雅婷就是一例，一直想到美國攻讀室內設計碩士的她，原本在台北的美商公司擔任客服人員，去年九月辭職後，就買了到雪梨的單程機票。

「主要是想存錢出國念書，在台灣存錢太慢，」在台北工作兩年只存了十五萬台幣，讓雅婷想效仿身邊友人，到澳洲闖一闖。

然而，今年一月底武漢封城後，到澳洲砸錢買精品的陸客開始變少，精品店業績受到波及。為了穩住本地客信心，華人店長要求所有銷售人員必須勤洗手、戴口罩。但當地人反而認為，只有生病的人才要戴口罩，使她和同事被貼上標籤，隨後更因社交禁令而使業績陷入低谷。

疫情前平均每週工作二十六至三十二小時的她，三月初被店長通知暫時無班可上，讓她動了回台念頭，馬上買了二十九日的回台機票。

抵台後還得居家隔離十四天，讓她內心飽受煎熬，「雖然身體沒異狀，但心理上會一直質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得到肺炎？」結束居家隔離後，即使打工簽證還剩半年效期，她仍不打算回去，「就算疫情變好、進一步開放也一樣。」

一位澳洲僑界人士觀察，至少有七○%至八○%的台青提前結束澳洲打工度假返台。不過，就算情況再艱困，仍有台青咬牙苦撐，只為了實踐夢想。

場景來到雪梨西郊的蔬菜包裝廠，來自台灣的Reina一刻不得閒，反覆確認手上的菜葉毫無損傷後，再小心裝進塑膠袋內。

這是她一週難得的兩個工作天，每天工作七小時，雖然離法定最高工時上限每週三十八小時差距甚遠，她仍甘之如飴，「這十四小時的工資，就是我一週生活費，」她說。

「現在回去，會有點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她擁有英國肯特大學電影研究碩士學位，今年二月到澳洲打工度假前，她在北市某電影院擔任行銷企劃。

「就是想要在雪梨大城市生活和工作的感覺，」二月初抵達澳洲的Reina，眼看疫情愈來愈嚴重，不是沒有回台灣的打算，父母聲聲喚，更讓她的決心時常動搖。

「但才剛來這裡，房子租約也簽了，都差不多settle（安頓）好，馬上又要打包回去，會有一點不甘心，想要再撐一下，」她說。

目前「週休五日」的她，積極在家進修行銷、社群知識。「《返校》、《國際橋牌社》等這一、兩年的台灣影視作品，已經看得出自己的文化底蘊和民族自信，」Reina計劃利用這一年，在澳洲用「他者」的視野看台灣，蓄積日後返台職場能量。

留在台灣，也可「深蹲」

邱明彥觀察，澳洲雖然仍持續審核打工度假簽證，但目前看來，恐怕到年底前都無法解除外國人進入澳洲的禁令，等同阻斷台青未來一到兩年至澳洲打工度假的路徑。

即便如此，一○四人力銀行資深副總經理暨人資長鍾文雄表示，台青若無法如願至澳洲打工度假，應該趁機「深蹲」，最近一年內在台灣找正職的工作或進修，等待疫情警報解除後一躍而起。

他進一步解釋，今年三月仍有六十五至六十六萬職缺在一○四人力銀行刊登，儘管四月時掉到六十萬，「但台灣因為防疫做得好，連帶職場求供比也比其他歐美國家要好很多。」

倘若仍無法忘情海外發展，鍾文雄建議留意台商新南向佈局。東協、印度、斯里蘭卡本身就和澳洲來往密切，「有澳洲打工度假的DNA，應該有能力提供這些台商比較好的諮詢和觀點。」

如果仍難忘情澳洲，或許可留意新南向國家發展。若有澳洲打工的DNA，也能提供這些國家比較好的諮詢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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