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亞當‧卡漢(Adam Kahane)
成功合作的關鍵思維
如果你想把世界變得更美好，改變既有思維是有效的做法。改變思維是改革的根本，它是重拾信念的基礎，也是出色領導的核心價值。在大部分情況下，改變總是緩慢形成，而且通常在無意識下進行，也許來自教育，或來自你嘗試理解紛亂的經驗。不過我們偶爾會走運，只要看書，我們的思維就會改變，亞當．卡漢的《順勢合作：超越敵我關係，不必同心也能協力的思考策略》就是這樣的書。
書名說出這本書的重點，要跟不認同的人「合作」（collaborate），這並不困難；但本書接下來提高要求，要跟不喜歡的人合作，這也不算難事，甚至在大多數職場上都司空見慣；然而最後的要求比較令人為難，要跟不信任、甚至是敵對的人合作。本書將告訴你如何辦到。
有鑑於當前社會各種紛紛擾擾，這個承諾格外有意義。我們生活在充滿分歧與對立的複雜局勢之中，靠著不斷尋找相近理念的方式與人交往。我們有愈來愈多方式遇見與我們相似的人，我們會受到興趣相同、愛好相同、政治傾向相同的人所吸引。每次我上網買東西，就會收到通知，告訴我其他與我相似的人還買了什麼，而且通常都會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以更廣大的社會來說，城市正在恢復種族隔離，街坊都是我們的同路人。以國家來說，我們投票選出的政治人物則想要阻絕陌生人，並揚言要把國家搶回來，彷彿真的有人會把它奪走。
疏離與孤立的狀態有增無減，我們對為人民謀福祉的體制與政府失去信賴。大部分的選舉都不是選擇，而是排除異己。經濟認知分歧、意識形態衝突，各種價值觀的爭執未曾停歇。以上種種都說明本書為什麼重要，它所提供的思考和行動方式創造出儼然不可能出現的未來，方法是邀請各方勢力共聚一堂，尤其是這些人不認同、不喜歡或不信任彼此時。本書描繪促使他們合作的方法，並讓這套方法淺顯易懂。而亞當．卡漢和他的同事親身實踐本書的概念，他們的努力正改變著世界。
本書改變我的陳見。我原本相信與他人合作就是我們的首選。我認為人類基本上想要一起合作，所以我們只需要排除掉阻擋合作的障礙。但事實並非如此，本書提到，合作可能只是眾多選項之一。在面對衝突、障礙，或困境時，我們可能會做兩種選擇：其一，把自身觀點強加在他人身上，逮到機會就強迫他人服從，並用盡手段為所欲為；其二，則是適應世界，盡量妥協並縮小差異，讓自己隨遇而安。
為什麼無法合作
本書還告訴我們，當傳統認知的正規合作方式無效，也就是當你無法控制結果、或無法將立場強加在他人身上、也無法勉強自己適應困局時，我們應當如何思考？本書所描述的合作著眼於找到新的方法，因為眼前的現實慘不忍睹，大家都認為必須有所改變才行。無論是個人、組織或社群，每當我們被迫或準備要嘗試新事物時，本書提供的方法就能派上用場。
我的工作大多數是擔任組織的顧問，無論是在企業、學校、政府、宗教團體，還是民間社團。有不少工作都是在幫助團隊順暢運作，幫助勞工和管理階層建立互信，或是幫助公司各部門更有效率地共事。以上這些情況全都是為了共同目標而努力。在我看來，假如他們沒有合作的渴望，也無法互相信賴，那湊在一起有何意義？但亞當‧卡漢認為就是這種時候才要湊在一起。
一般相信，形成聯盟與策略來打敗或削弱敵對的一方，是解決分裂與對立的答案，我們會發動攻勢證明我方的立場崇高。假如是石油公司、菸草公司，或製藥公司，我們就會成立所謂的獨立智庫，為了質疑那些與我們作對的人。
在面對不符合預期結果、本質上已然失敗的複雜挑戰時，我們通常會祭出各式各樣的行銷策略，發起活動，並動員政治意志來推動我們所渴望的改革。在公共領域，最顯而易見的策略就是對毒品宣戰、對貧窮宣戰、對恐怖主義宣戰，以及發動內戰。我們會召開高峰會研擬公告，並為我們留下一套行動步驟與新聞稿，而高峰會的使命在於要做對全體有利的事。這個時代的管理與組織充斥各種危機，每當發生變數，例如產品失去市場，或企業失去營運正當性時，人們就會傾向改革。我們會設計思想改造計畫，啟動訓練計畫，訂立新標準，招攬新成員，尋求更多巧思和更多創新。
以上這些都是大家熟悉的策略，可以帶來正面效應。它們肯定會帶來改善，但這些做法都不會遮掩想要改變別人的企圖，要其他人的想法或行動翻轉成符合我們的期望。在很多時候，這種不脫殖民本質的做法令人失望。
兩個迷思
在難以推動改革的地方，大家熟悉的策略受制於兩個迷思：第一個迷思是有個「菁英圈」（elite of people）存在，圈內人知道對他人與世界最有利的是什麼。我們的成見認為領導人與專家有權利和義務組成智庫，對各種負面對象宣戰，像是毒品、貧窮和恐怖行動；他們同時也應該篩選有資格在高峰會上發言與協商的成員。如果把目光放在企業、教育單位、宗教團體，或政府組織，我們通常會認為這個菁英圈就是管理高層，他們理應最有本錢推行改革計畫。
第二個迷思則使我們深信只要能坐下來確立願景，訂出目標，規畫清楚的步驟，指出可觀察的數據指標，改革就會依照時間軸和里程碑展開。而讓這一切得以運行的黏著劑是對人問責與追究失敗後果的相關信念與用語。
本書對這種典型的理性決策過程提出質疑，尤其是在面對複雜問題，以及利害關係人彼此有著嚴重歧見和衝突時，以上兩個迷思所歸結出的方法，是否真的足以突破困境？不管是在社會或組織中，因應複雜問題需要不同方式，亞當．卡漢在這個面向提出獨到見解。
順勢合作是更好的選擇
亞當． 卡漢談到以「順勢合作」（Stretch Collaboration）代替傳統的合作思維。他勾勒出操作方法，使人們能在彼此不信任、目標相牴觸，或互看不順眼的情況下，不用達成重大協議而創造出另一種不同的未來。這代表要讓信念相異的人齊聚一堂，而且他們的任務不是要協商或研擬行動步驟。他們只需認同必須有所改變就好，無須放棄看法與立場。
正規合作（Conventional Collaboration）強調我們應聚焦於各方勢力的利益與談話性質，我很重視這點，亞當．卡漢則對它加以設限。以往在合作中常見的途徑，是尋求理解、加強傾聽、仔細架構對話形式，以及管理困難的談話。這些方法向來有用，但在「順勢」的合作中，對話並非主要重點。改變談話的性質不足以成為改革的主要手段，我們還需要別的工具。
順勢合作有三大法則，我在這裡稍微說一下，至於實質內容還要讀者詳細看後面的說明。第一，我們必須肯定各種態度，以及每個擁護者的正當性與價值；這個觀念所彰顯的信念是，要考慮的價值觀或心態不只一種；它反映出一句話的思維，並常被人認為是出自物理學家尼爾斯．波耳（Niels Bohr）：「每個偉大的觀念都有同樣為真的相對觀念。」
第二，以亞當．卡漢所描述的合作形式來前進，必須在過程中一起學習。我們放棄經由協商而得來的明確步驟，轉而一同實驗各種可能。人人都會有意見，唯有一起嘗試新事物，我們才能看出有哪些能對眼前的局勢派上用場。
第三，亞當．卡漢要我們注意自身的意識，以及致力於合作的人。這點適用於任何試著把敵人湊在一起的協商者。這種意識要以新的方式呈現，使我們能留意到世界所發生的事，而非試著影響它。同時留意到，作為企圖解決問題的召集人，我們在當下是其中的一分子，就跟其他在場的任何人一模一樣。
美好的願景
本書之所以重要，除了本身所談的觀念，也是因為內容樸實，並貼近人性。亞當．卡漢也談及他在強推正規合作時如何遭遇阻礙，以反例佐證順勢合作的可能性。對於有人是如何想辦法接納，甚至承認敵人的正當性，並創造出原先看似不可能的未來，他以非常具體的例子佐證自己的理論。本書的案例就跟它的理論一樣深具洞見。
本書還採用了亞當．卡漢另一本著作《力與愛》（Power and Love）的語言，這種語言所喚起合作的神祕空間，以及不可知、無從界定的事。這種合作會出現在團體生活的特定時刻，以藉此改變現況，並開啟新事物的可能性。當認清我們有同等能力同時把力與愛施展到同一群人身上時，改變最有可能發生。
本書要我們面對嚴苛現實，其中包括政治與人間苦難、看似無法協商的衝突、積怨已久的敵視血淚史。在此同時，它也呼籲我們思考，在我們所渴求的不同未來中，敵人可能有其用處。為了做到這件事，身為有意識、會學習、會犯錯的人類，我們必須各自探究自我；我們必須接受的是，儘管對他人不乏善意，我們還是有可能對人失去信任、認同與感情，在這種情況下，照樣要推展合作。
本書企圖引領讀者創造出解決難題的空間，儘管對一般大眾與媒體來說，文化與意識形態衝突才具吸引力，吸睛是唯一目標，沒有內涵的名人才是贏家，缺乏事實的捏造才是招攬閱聽大眾的方式。但世界上有太多不必要的苦難，其中有不少是導因於我們渴望自行其是，或說服自己適應我們並不相信的事。《順勢合作》是我們所等待的一種政治形式，以可行的方式讓力、愛與敦親睦鄰重塑我們的集體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