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新婚夫妻手挽著手，前往與友人約好共進晚餐的餐廳，突然間天空烏雲密布，隨即傾盆大雨狂打在兩人身上。他們在一條小巷裡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運氣真好！」女人說：「好險有這個避雨的地方，不然我們肯定濕透。」

「真到楣！」她丈夫回答：「我們全身都濕了，而且還遲到。」

丈夫在地上發現一張樂透彩券，要彎身撿起時，閃電突然擊中屋頂，塌下來打到兩人。

兩人被送到醫院。 「真是幸運！」太太說：「差點被閃電擊死！」

「真是大不幸！」丈夫回答說：「我們不只淋濕，而且骨頭還斷了好幾根。」

晚餐時，兩人在病房裡看電視，轉了一台又一台，突然看見正在公布樂透號碼。丈夫想到那張彩券，緊咬著牙忍痛將手伸進外套口袋裡，然後確認中了六個號碼。

「太幸運了！」太太說：「我們發了！」

「這一點都不好！」丈夫回答：「中六個號碼通常是種詛咒。」

儘管如此，先生還是連絡了彩券公司，並且開始規劃如何使用獎金。

出院回到家後，信箱裡有封彩券公司的來信，信上表示由於公司負責人捲款潛逃到千里達¹，所以公司倒了，無法支付獎金。

「好吧！」太太聳聳肩說：「彩券也只是撿到的，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關係，我們還有彼此，不是嗎？」

「什麼叫來得快，去得也快！」先生難以置信地大吼著。

「屋頂砸到我頭上，骨頭都斷了！樂透獎金被偷了！我娶了個什麼都滿足的女人！妳和那些蠢話都給我滾！反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對夫妻離婚了。

「還好，」女人說：「終於和那蠢蛋結束了。」

「幸好，」男人說：「終於擺脫了那個搞不清狀況的白痴。下一班飛往千里達的飛機是幾點？我還有錢沒收到！」

這當然是個虛構的故事，不過大家多少都能在這對男女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誰的眼光更透澈？該將半滿的杯子視為半滿，還是半空？還是單純將其視為雞尾酒酒吧中不斷調出新酒的杯子呢？

人能掌握多少自己的生活，該思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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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於所面對的境遇有不同感知。而婚姻本就複雜，飛趟千里達和純粹身體暴力則相對簡單。

¹千里達（Republic of Trinidad），位於中美洲加勒比海南部，緊鄰委內瑞拉外海的島國。 斯多葛學派

我們不可能對這個世界沒有看法，不過我們可以決定該如何看待它。這個實用的智慧是一種稱為「斯多葛主義」（Stoicism，又稱「禁慾主義」）學派的基石。「疼痛的原因並非出自本身，而是我們如何感受它」，這是馬可．奧里略²說的，他曾是羅馬皇帝，同時也是斯多葛學派的重要代表人物。簡言之，你很難控制生活的不順遂，但卻可以控制自己的感受。

這反映了一種信念：我們不僅體驗了世界，也賦予了每個事件一個「故事」──我們想要如何看這個世界。前一個故事中，先生和太太雖有相同的經歷，卻有幸與不幸的兩種極端感受，當太太覺得生活像是充滿娛樂的迪士尼電影時，先生卻覺得宛如歷經希臘悲劇。

在每個經歷中，人們都重新面臨抉擇，選擇自己想說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常常與現實無太多共同之處，馬克斯．弗里施³因此說「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傳記發明了一個故事」。每當有人不小心踩到你的腳或是在超市插隊時，你可以認為那是一場意外、笨拙、故意或乾脆視其為挑釁的行為。

斯多葛學派的愛比克泰德⁴或馬可．奧里略的想法則是：這些故事既非大惡也非大善，因此該留意的應該是「自我的影響力」。如此一來，人的情緒就能擺脫命運的變幻莫測，以及擺脫容易說錯故事的可能。只有自己能真正控制的，才是與生命相關的東西，然而那些東西並不多，剩下的一切則根本無關緊要。

今日人們常使用「堅忍的」（stoic）這個詞，例如「當你觸電快死時，還得一副很堅忍的樣子」，指的是冷酷無情或無動於衷。其實這有點不公平，斯多葛學派從未想要當無情硬漢，只是提倡一種掌握時間的生活之道，對於無法改變之事，不要浪費時間嘗試改變。

他們只想讓大家意識到：花越少時間解釋或抱怨命運，就有越多時間可以享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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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慾主義是種思想學派，主要是為了保護人們免受縛於自己編織的故事。如果辦不到，你最好是一位善於說故事的人。

² 馬可．奧里略（Marc Aurel），121─180 年，其統治時期被認為是羅馬黃金時代的標誌。
³ 馬克斯．弗里施（Max Frisch），1911─1991 年，當代瑞士德語文學著名代表，亦為劇作家。
⁴ 愛比克泰德（Epictetus），55─135 年，古希臘斯多葛學派哲學家，他的名字在希臘文中有「養成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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