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天下》縣市首長施政滿意度調查結果出爐，明星首長大洗牌，新秀崛起、半數綠營縣市長排名倒退，賴神、菊姊都被擠出前5名。回到中央，總統蔡英文民調「不滿意」度激增至六成以上，找來賴清德北上救火，能否重拾民眾對執政的信心？ 從全台22縣市幸福城市大調查結果來看，民眾的高滿意度已無關藍綠，重點是「有感施政」：政府能顧好老小、生活環境，讓居民好好拚經濟。今年5大明星首長做對哪些事？

當民心在變，施政也必須跟著變，明年百里侯決戰，人民要的是什麼？

貫徹小英意志vs.走自己的路

賴清德與「做實事內閣」如何為台灣得分？

標榜「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台南精神」，從台南市長到行政院長的賴清德，將以什麼風格領導一個無縫接軌的「舊團隊」？他和蔡英文的府院搭配，能為台灣帶來什麼改變？ 九月七日的台南有點陰沉，這天是市長交接的日子，賴清德在台南的最後一天。

從台南市政府到新營行政中心，市府員工熱情歡送。黃昏時，賴清德在市府一級主管和嘉義縣長張花冠的祝福下，獨自一人坐上開往台北的高鐵，他轉身向眾人比了一個「加油」的拳頭。

憋了一天陰鬱，台南市區傍晚下了場傾盆大雨。沒有一位市府的小內閣成員伴隨，銜命隻身北上的賴清德，帶著和當年從醫生選國代、立委選市長的兢兢業業，重回睽違七年的台北政壇。

等待他的，是一個無縫接軌的「舊內閣團隊」。

延續小英意志的財經艦隊

九月四日，賴清德接任閣揆消息一傳出，許多人預測，他會拔擢台南局處長到中央任職，但第一批內閣名單，只小幅更換了副院長施俊吉、金管會主委顧立雄、國發會主委陳美伶，扶正經濟部部長沈榮津，陳美伶的行政院秘書長職由民進黨副秘書長卓榮泰補上。

這艘財經艦隊，依舊可見蔡英文掌舵的影子，「英全規賴隨」的意味濃厚。一位政院高階官員透露，蔡英文的願景藍圖，早在二○一二年大選後成立的小英基金會及民進黨智庫新境界基金會，由蔡英文、前閣揆林全兩人主導規劃出來，現在則需要一個有政治敏感度和魄力的人來貫徹。

內部檢討過去一年三個月英全體制的幾個困境，如一例一休引起不滿，資金無法進入五加二產業、金融創新緩慢、金融弊案不斷，面對過去戰友的公民團體進退失據。

「賴清德很有現實感，」這位官員說。民意代表、地方首長出身的賴清德貼近民意，重視政府效率，不會全盤接收公民團體訴求，這些特質正是過去一年英全政體的弱點。賴清德在政院交接演說時，也為自己定調為「做實事內閣」。

蔡英文、林全和賴清德三人共商的內閣名單中，前台灣證券交易所董事長施俊吉擔任副院長，可以補足財經專業；秘書長卓榮泰負責黨務協調；扶助弱勢形象鮮明的顧立雄出任金管會主委，第一時間拋出金融業去家族化、產金分離的政策方針，讓金融業繃緊神經。

陳美伶是與賴清德在台南市府共事五年，最倚重的左右手。陳美伶最重要的任務是「管考」，以其行政長才，讓文官體系動起來，將前瞻基礎建設計劃「執行出來」。

顧立雄是險棋？好棋？

金管會主委顧立雄是財經內閣的險棋，也是唯一的新政。反映出執政黨認為，金管會文官體系與金融監理，不論興利除弊，都需要非傳統金融人士出面整頓──儘管顧立雄的民進黨形象強烈，中立形象不足。

一位金管會前主委透露，民進黨執政以來，前、後任金管會主委丁克華和李瑞倉，都對主委職務興致缺缺，欠缺擘劃長遠政策的熱忱，業務全授權給底下的文官。金融業者見不到主委、副主委，多半由科長接見，還要被罵，政府與業者的溝通幾乎全面停擺。常任文官雖然很專業，但文官當久了，就怕扛責任，做事前先揣摩上意，務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民進黨立委黃偉哲則認為，從兆豐金、樂陞到永豐金案，過去一年弊案叢生。因為弊案，永豐金董事邱正雄代理董事長，金管會竟然發布新聞稿表達肯定，讓蔡英文決定整頓金管會。

新境界文教基金會副執行長陳錦稷直言，金融業常主張，股權是財產權，政府不要管太多。但金融業管理的是大眾資金，就是有公共性，一發生系統性風險，政府都要買單。接二連三的金融弊案後，產金分離、關係人交易和法令遵循，備受社會企盼，都涉及法令修正與強化。

幾乎所有新人事都是共同決策，賴清德這個政治孤鳥，如何領導一個蔡英文意志的舊內閣團隊？ ▲賴清德的財經艦隊，第一波名單只換了行政副院長施俊吉（第一排左四）、國發會主委陳美伶（第二排左三）、經濟部部長沈榮津（第三排左一）、金管會主委顧立雄（第四排右一）。（邱劍英攝）

賴式風格：診斷、對症下藥

事實上，賴清德很習慣一人上任。一○年入主台南市府時，也沒帶什麼人。

「他有個特殊能力，可以和不同類型的人合作，團隊三十幾個人，他都有不同標準，」野百合世代的台南市觀光旅遊局長王時思，曾在台權會、司改會當過執行長，第一任就被賴清德延攬進研考會。王時思回憶，當時剛選上市長的賴清德，透過朋友引薦，找上沒有民進黨淵源和政治背景的她，代表賴清德用人滿開放的，沒什麼政治考量，而市府團隊也有一半以上的事務官。

台南選區立委王定宇也觀察到，一○年賴清德一接手台南市政，就看準兩大長年問題：治水和路平，直接重用專業事務官。

他沿用前台南市長許添財的工務局長，前台南縣長蘇煥智的都發局長，借將前台北縣長蘇貞昌的水利局長，現台南代理市長李孟諺，借重這些文官的經驗和能力，也讓他帶進來的人學習快速上手，藉著「混合用人」的方式傳承經驗。

除了用人之外，賴清德有醫生特有的「診斷人格」。

王時思觀察，賴清德特別喜歡解前人解不開的難題，花時間找出病灶，再對症下藥。「他常說治理城市跟醫病一樣，只要將體質調理好，自己可以健康的長，不用亂吃補藥，反而腎會壞掉。」

正是「調理體質」的治理哲學，讓賴清德在台南市的頭四年，著重在基礎重整，幾乎沒有大建設。也是醫生訓練，讓賴清德下刀講求精準，一旦決定，不輕易動搖。

王定宇回憶，一六年小年夜的台南大地震，維冠大樓倒塌的救災行動，當時救援黃金七十二小時已過，大樓倒塌的結構太複雜，救災速度緩慢。賴清德找來土木工程的結構技師等專家，想確認是否有方法以最低破壞的方式，清除倒塌大樓，加速救災。賴清德聽完所有評估，決定啟動大鋼牙開挖。

「當時政治幕僚都勸不要，一旦有遺體被破壞，活者被壓到，政治生命就結束了。但他做了決定，說他會負責，並同時和家屬溝通，以八天的時間迅速拆除，」王定宇回憶。

無論是取消議員的小型工程款建議權、因議長買票而拒絕進議會備詢、颱風假、南鐵地下化等決定，旁人都觀察到，賴清德一旦確信自己做對的事，就有「擇善固執」的牛脾氣，會找出各種方式，以意志力堅持到底，也招致「剛愎自用」的評價。

賴揆的社運考驗及新院會關係

特別是南鐵地下化，後續會如何發酵還有待觀察。一位不反對南鐵地下化，但堅持市府處理「程序不正義」的社運人士觀察，賴清德覺得自己是做對的事，也有民意支持，所以立場踩得很硬。不願更正諸如公聽會、聽證會等程序瑕疵，兩邊槓上，小事沒得妥協。

自認問心無愧的賴清德不是沒有道理。他和局處長花三個月一一拜訪完三百多個拆遷戶，當面懇談，並興建照顧住宅安置，最後抗爭戶只剩下二十幾戶。台南市民政局長陳宗彥觀察，為了台南發展，賴清德就算為南鐵案賠上政治資本也無悔。

但這種堅持是兩面刃，全台利益、公民團體更複雜。「政治可以模稜兩可，兩面討好，政策一旦寫下白紙黑字，就是路線選擇，天平沒有中間，要說服協調，必須對所有利益、公民團體充分了解，」一位政院高層認為。賴清德能不能將英全時期常常抓不住，放由少數立委主導的政策戰場抓回來，重整節奏，是一例一休等爭議政策調整的關鍵。

王定宇觀察，賴清德曾是四屆立委、民進黨黨團幹事長，對立院運作十分了解。這屆新潮流的立委有二十六席，再加上賴清德與蘇貞昌的好交情，蘇系立委相挺，賴清德在立院的實力，是只能倚賴總召柯建銘的林全遠不可及，「未來推出重大政策時，行政、立法已經溝通協調好，賴院長端出來的政策，修改空間不大，」王宇定估計。 ▲賴清德自己最喜歡的幼時照片，襯衫鈕扣扣滿，顯示他拘謹而講求秩序的性格。（取自《看見未來》）

省錢性格可能阻擋新創力？

賴清德務實的性格，另一面也意味著保守。

重視省錢甚於花錢的賴清德，最自豪用七年將破產邊緣的舊台南縣市調到「有剩」。王時思也同意，賴清德「非常不天馬行空」。

但一位台南後壁的蘭花生技園區進駐業者，以和台南市府交手多年的不愉快經驗指出，賴清德和陳美伶主政的台南市政府，講求依法管理，對產業的想像力卻不足。

調理體質的確是台灣亟需，然而面對新時代，如果少了開創性的想像力，投資未來的眼光，勤儉持家的傳統美德是否足以帶領台灣面對未來？

這些，或許都不是被賦予為「總統執行長」角色的賴院長，親上火線的首要考驗，但若要更上層樓，恐怕遲早都必須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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