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愈來愈大的貧富差距,激化的種族問題以及日趨迫切的美中挑戰。從世界獨強到中國的競逐,美國國力的變化讓世人格外關切這次選舉。《遠見雜誌》問(以下簡稱問):請談談您對大選的觀察? 佛里曼答(以下簡稱答):這是美國史上最多人出來投票的選舉,且這場選舉是在疫情肆虐之下舉行,因此這是最好的時刻。 但在此同時,也是最壞的時刻,因為落敗的現任總統川普拒絕承認結果。這也讓這場選舉從「拜登對決川普」變成,「川普對抗憲法」。憲法很重要,書面化的條文很重要,但當有人不顧廉恥,決定要違抗所有常軌,所有明文條列的法律都很難保護人民權益。 問:他仍然拿到了7400萬票,原因在哪裡? 答:首先。這個與資訊傳遞的生態有關,共和黨人處在同溫層中,他們看固定的電視台,跟同時川普支持者相伴,就像住在泡泡裡一樣。 有人說自由派(民主黨)也是一樣,但如今的共和黨有一種抗拒美國人口變化的傾向,特別是美國正由白人為主的社會變成少數族裔主流的社會。黑人、棕色人種、亞裔和美國原住民在2040年就會變成人口上的多數。 2020年很重要,開學後,史上首度見到黑人、棕色人種、亞裔和混血的孩童總數超過了白人。這個趨勢讓我們可以預視2040年的景況,一如我在《謝謝你遲到了》一書中所提的許多正在加速發生的改變。 在這些族裔、性別認同和其他議題的改變中,川普出現了,他說,我可以阻擋風潮。「牆」對川普來說是個重要的隱喻,牆阻擋的不只是墨西哥人,是改變! 此外,去年民主黨內的左派高喊「刪減警察預算」也招致相當反感,美國人想要有更好的警察,而不是不給警察預算。由於上面種種原因,川普拿到很多票;此外,他是非常厲害的政客。 問:在過往時代,許多美國研究所同學、朋友間,民主黨和共和黨支持者彼此通婚,當時可能不同宗教間不通婚。現在似乎改變了。 美國資本主義的發展,比民主遇到的問題更令人憂心。持續擴大的貧富差距,川普和之前的總統都未能著手處理,拜登最近提到「財星500大企業」中,有五分之一沒有繳任何稅,拜登願意面對這些問題,值得肯定,因為如果問題不解決,民眾的憤怒無法解除,最終也會激化政治問題?

▲《遠見》創辦人高希均(左二)、發行人王力行(左一)與前國安會祕書長蘇起(右一),以視訊專訪普利茲獎得主佛里曼。

▲拜登之所以勝選,是因為人們理解到這個國家分裂了,而拜登可以讓人們團結起來。
全球化不只是貿易,而是在於能夠採取全球性的行動,全球競爭、連結和全球合作。取代川普,拜登有抗中新策略? 美國執政當局的變化,牽動美中台三方關係,當拜登取代川普,台灣和中國又該如何因應? 問:你很了解中國,也很了解美國,兩國可以重建信心、彼此交換訊息、信任和真相嗎? 答:美中關係剛剛走過一個大時代,從1979到2019年,兩國在一種不自覺地彼此整合的時代。 美國企業可以隨時說要去中國設廠、在中國找尋生意伙伴和供應鏈,甚至是讓子女去中國讀大學,或是讓美國的大學去中國設立分部。 反之,對於中國企業亦然,中國企業也可以到美國做生意,甚至說,我的股票想要到那斯達克上市。40年間,美國和中國變成「一國兩制」。在這段時間內,全球也變得相對繁榮穩定,這其中,美中的彼此整合是重要原因。這段大時代如今結束了,原因在哪裡? 要了解原因,首先要搞清楚中國是如何從貧窮發展為中度所得國家的。首先,那是中國人努力和聰明的規劃的結果。但在此同時,過去40年直到此刻,中國也到處「上下其手」,包括竊取科技和違反著作權規定。美國企業對這點非常清楚,但美國人認為,反正我們有賺錢。因此,企業要政府不要管(中國)太多,但這一點,在過去五年間改變了。 如今的美國企業,要求公平的商業條件,也因而改變了雙邊關係。 第二點,我來往中國30年了,這個國家比當時開放許多。但在習近平的任內五年,中國變得封閉,社會變得更緊縮。這是一個翻轉。 第三點跟美中貿易的本質有關。在過去40年間,中國賣給美國「淺層」(shallow)商品,衣服、鞋子、襪子甚至屋頂的太陽能板都是。相較之下,我們賣給中國「深層」(deep)商品,電腦、軟體、晶片,這些產品深入中國社會、企業、家戶和政府。中國之所以買這些「深層」商品,是因為他們在別的地方沒得買。 對美國來說,當我們只購買他們淺層商品,我們不需要去關心他們的政治系統。但當過去的五年之間,中國有能力製造深層商品,再賣給我們,而在此同時,彼此關係信任卻不足,這就是華為事件的本質。雙方如要重享過去40年的關係,彼此必須在共有的常軌和價值上達到基本的理解。 問:中國人認為,美國曾經對中國很大方。但當中國變得強大、富裕,美國態度就變了,變得強硬,其中最強硬的就是川普。 答:川普不是美國人應得的總統,卻是中國活該要面對(deserved)的總統。必須有人站出來說「暫停一下,我們不再這麼做了。」川普在貿易上對中國畫了一條紅線,這是極為重要的,也是對的事。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