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公共電視台和導演鄭有傑共同製作的迷你影集《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II》,八月四日傳出遭到中國影音串流平台愛奇藝台灣站下架。儘管愛奇藝對外的說法是「為求與其他平台之間的差異性,故調整排播策略」,公共電視也低調不談。但來自業界的消息明確指出《爆炸II》的確是因為踩到了中國言論檢查的禁區而被下架。
三一八學運對號入「戲」
《爆炸II》是《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第一季的後續作品,第一季二○一○年十二月首播,劇情描寫一群高中學生的人生際遇。由於大膽探索青少年吸毒、師生戀、婚前懷孕,甚至性侵、校園霸凌等敏感議題,讓這部作品引動的話題,從播出當時到播出之後始終不斷。《爆炸I》成了一群年輕人共同的記憶。
七年之後,《爆炸II》重出江湖,除了鄭有傑一貫具備、直視社會矛盾的風格以外,和《爆炸I》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這部作品愈來愈像一部寓言而不是戲劇。比起《爆炸I》,《爆炸II》的劇情所映照、影射的人、事、時、地愈發清晰,甚至能夠在現實世界中一一指認、對號入「戲」。
例如《爆炸II》第一集一開場,站在學校舞台侃侃而談自己如何從一般產業進軍媒體的老闆,從口氣到造型,很難讓人不想到蔡衍明或郭台銘;台下「浪潮社」學生的抗議,就是二○○九年「反媒體壟斷運動」的翻版。中國籍演員胡廣雯飾演的中國交換生,除了重現她自己的真實身分外,勇於關注社運和政治敏感議題的表現,讓人很容易想起社運團體當中那一、兩個很熟悉的陸生姓名。
更不要說到了第二集裡的太陽花運動,鄭有傑索性連「影射」都放棄,直接把劇情拼貼到現實裡。「自己的新聞自己報」的浪潮社,就成了現實世界裡「新聞E論壇」的重現。剛巧,當年的「新聞E論壇」裡也有一位中國學生。
導演曾諷刺西進淘金「潛規則」
不是太陽花運動不能入戲,而是講述、詮釋的方式不能脫離中國設下的「主旋律」。主旋律規範著什麼能談、什麼不能談,以及能談的要「怎麼談」。像愛奇藝這樣由中國資本控制的影音平台,不可能容忍《爆炸II》的取材和表現方式。除非是完全放棄中國市場,否則台灣演藝園的工作者對於主旋律無不口誦心維,不敢干犯。
這一點鄭有傑當然不會不清楚,但就像他的作品一樣,挑戰權威、反叛成規就是鄭有傑為自己樹立的風格。
YouTube上還可以找到鄭有傑執導的一部短片《潛規則》,以一個虛構的拍戲場景,諷刺台灣影視業界為了「西進淘金」而進行種種自我審查的醜態。
回顧過去, 從二○○○年張惠妹在陳水扁就職典禮唱國歌而遭中國冷凍以來,歷經徐若瑄、伊能靜、周子瑜和戴立忍……,被中國網友或台灣藝人黃安舉報為「台獨」而遭打壓、封殺的藝人不在少數,而檯面下題材的審查、資本的控制更是愈演愈烈。但在台灣敢於站出來,以業內人的身分點出問題、甚至表達抗議者,鄭有傑無疑是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其中之一。
儘管早先鄭有傑敢於將潛規則放上檯面,但在這一次《爆炸II》的事件中,鄭有傑反倒沉默不語,原因不難理解:影視產業打的是團體戰,個別演員、導演可以拒絕中國市場,但其他的演員和幕後工作人員,不可能都跟著同進同退,如果有人因為跟了鄭有傑拍《爆炸II》而遭中國封殺,對鄭有傑而言是難以承受之重。戴立忍稍早的道歉聲明,道出的其實也是這分無奈。
公視閉嘴接受愛奇藝解決方案
公視的角色也一樣,做為由政府捐款出資的公共媒體,在戲劇選材上全然不設禁區的表現令人激賞,但在遭逢「潛規則」時,同樣選擇了閉上嘴,沈默地接受愛奇藝「以片易片」的解決方案。這讓公眾忍不住想:如果最有條件抗拒商業市場的公共電視都必須忌憚愛奇藝這樣的強勢平台,台灣乃至華文地區的閱聽人,還能指望誰來建構中立、專業和多元的媒體?
同樣的,放任愛奇藝公然以中國標準來審查台灣戲劇製播,陸委會和文化部恐怕必須宣示立場、拿出政策。
鄭有傑以《潛規則》揭露影劇業進軍中國的「潛規則」,如今自己的作品也遭到「潛規則」而被迫下架。戲中有戲:戲裡演的,是戲外的真實困境,如同鏡中之鏡,層層疊疊,建構出一個令人格外迷惘的奇詭情境。
《爆炸II》上周播了第二集,結束時演到歌手王丁筑因為唱了一首《美麗島》聲援太陽花運動,被經紀人要求錄「道歉聲明」。就在這時傳出《爆炸II》被中國資本的愛奇藝下架,王丁筑的道歉聲明恐怕不只為自己,也要為戲外的鄭有傑而錄。會不會錄?要怎麼錄?觀眾在等著看下去。
愛奇藝台灣流量居第235名
愛奇藝(www.iqiyi.com)是百度旗下的視頻網站,2010年1月創立,主攻年輕觀眾。
2013年百度以3.7億美元收購了視頻網站PPS影音,並與愛奇藝整合。2014年底愛奇藝購買1000部好萊塢電影的中國網路發行權,同年宣布大幅增加自製節目。隔年2月,愛奇藝獲得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網路獨家播映權。2016年3月底,愛奇藝台灣站上線。
目前愛奇藝除了視頻,已發展為包含電商、遊戲等業務在內的網站。依Alexa統計,愛奇藝目前在全球網站流量排名416,在中國居54,台灣居235。流量有下滑趨勢,但在中國仍高於競爭對手阿里巴巴旗下的優酷(中國流量排名118)與土豆網(中國流量排名484)。(郭宏治)··· 開啟APP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