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I生成示意圖)
相反地,雷根偏好的是自由貿易,反對將關稅作為貿易武器。即便在其任內,也曾經為了降低貿易逆差、解決不公平貿易行為,對日本半導體及電子產品課徵關稅,並要求日本自主實施汽車出口限額,但他從不諱言,徵收關稅或採取任何形式的貿易壁壘,都是不明智的,也不利美國產業及經濟成長。長遠來看,甚至會損害每位美國工人及消費者利益,違背美國利益優先的初衷。 在1987年一篇談論關稅與自由貿易的著名演講稿中,雷根特別指出,關稅戰表面上看似愛國,實際上恐怕會帶來危險後果。一方面,一旦高關稅成為常態,本土產業就會開始依賴政府保護,減少技術研發與創新,進而導致國內產業發展停滯。另一方面,高關稅必然招致他國報復,並引發激烈貿易戰。而隨著貿易壁壘的高築,衝擊的不只美國與貿易夥伴的經濟,全球經貿也會跟著遭殃。 誠哉斯言。1930年代美國斯姆特—霍利關稅法案通過,將數萬種美國進口商品課徵最高達60%的關稅,立即引來英國、加拿大及歐洲等國的貿易報復,最終導致美國經濟大蕭條、全球貿易總量萎縮三分之二的歷史教訓,殷鑑不遠。現今川普的對等關稅與基於1962年《貿易擴張法》232條款下的產業關稅,已經陸續上路,雖然短期看來,對美國及全球經貿尚未產生嚴重負面影響,但鑑古知今,好戲可能還在後頭,絕對沒有輕忽的本錢。 確實,如果從過往實際數據來看,全球經貿很難自絕於關稅紛擾之外。就以2018年川普對中國發動貿易戰這段歷史為例,根據WTO的《世界貿易統計回顧》,原本全球貿易成長率在2017年及2018年都還高達4.6%及3%,但隨著美中貿易戰爆發,2019年全球貿易成長率急速下滑至僅剩0.2%,瀕臨衰退邊緣。箇中關鍵,無非就是美中互徵關稅,引發全球貿易緊張加劇。 總計川普第一任4年期間,全球貿易成長率平均只有0.6%;若不計2020年新冠疫情這個離群值,平均也只有2.6%。對比雷根兩任8年時期,這個數字高達4.2%,若僅計第二任4年期間,數字更是高達5.5%。兩者差距,顯然說明一切。川普關稅保護主義,不利全球貿易,而雷根自由貿易精神,則是全球貿易成長的重要推手。回頭對照美國這兩段時期的經濟成長率,雷根時期高、川普時期低,似乎也隱約可見關稅、全球貿易與美國經濟之間的高度關聯性。 當然,基於時空背景差異,可能的影響因子與變數也不盡相同,因此單純比較兩個不同人物、不同時期的數字,可能有些偏頗、不夠客觀。不過,這次川普信奉的關稅救美國思維,是否真能跳脫雷根崇尚的自由貿易框架,重塑出一個全新的全球經貿格局,或是重演1930年代的美國經濟大蕭條劇本,恐怕都還有待時間證明。 在這之前,或許各國更應該留意的,不是經濟衰退何時到來,而是短期關稅造成的產品價格上揚壓力,究竟該由誰吸收或轉嫁給誰的問題。畢竟,對美國來說,如果這個壓力由進口商承擔,最終總是得反映到終端商品價格上,到時難保不會帶動新一波通膨。8月初,高盛一篇研究就指出,川普關稅措施對消費者價格影響才剛開始,2025年底美國核心個人消費支出物價指數(PCE)可能從現在6月2.8%攀升至3.2%,其中美國消費者承擔關稅成本比重,預估到時將從6月底的22%大增至67%,增幅高達45%。 另一方面,對以出口導向為主的亞洲國家來說,關稅成本若是大多數由出口商吸收,一些毛利相對較低或出口相對集中美國的產業,勢必會被大舉削弱競爭力,甚至衝擊廠商營運。特別是對從事外銷的中小企業而言,即便是關稅只有15%,若不能轉嫁,也可能侵蝕掉絕大部分獲利,進而危及生存。更不用說,在各國不同關稅稅率下,還得面臨其他國家廠商較低稅率的競爭優勢。這恐怕都是以外銷帶動經濟成長的國家無法迴避的重要課題。 最後,必須強調的是,儘管川普相信關稅可以讓美國再次偉大,但經濟理論清楚告訴我們,貿易戰沒有真正贏家。短期間,美國看似可以從關稅獲得大量收入,但長期若損及美國消費實力,甚至造成全球經貿動盪,到時恐得不償失。或許,到頭來,川普真正得到的,只是一場鏡花水月。(作者為台灣經濟研究院研究六所所長)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