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成COP新支柱，中國是最大贏家

COP30妥協落幕 1.5℃升溫危機恐難逆轉

巴西貝倫COP30在混亂風雨中落幕，各國代表筋疲力盡離場，卻僅留下充滿妥協與無奈的「無力」協議。面對升溫1.5℃逼近失守，全球氣候行動的裂痕與角力也更加清晰。

文／陳育晟

狂風和暴雨席捲位在亞馬遜雨林門戶的巴西貝倫，第30屆聯合國氣候峰會（COP30）會場屋頂被震得嘎嘎作響。為期兩週、延後一天於11月22日閉幕的COP30，只見筋疲力盡的各國代表急忙離開，趕著搭飛機回家。

就在一片混亂與各國激烈對峙中，COP30總算達成最終決議，呼籲各國「自願」加速氣候行動，並重申杜拜COP28達成的共識，也就是全球應逐步轉型，遠離化石燃料。

化石燃料減量談判再卡關

由於今年正好是《巴黎協定》簽訂十週年，COP30可說是檢視過去十年各國減碳作為的總盤點，各界原本期待甚高，但卻因為主辦城市貝倫基礎設施不足，導致過程波折不斷，不只飯店飆漲至天價，會議結束前甚至還發生火災。

COP30的最終決議，除重申氣候變遷是「全人類共同關切」，也再次強調要達到《巴黎協定》將全球升溫限制在工業化前水準1.5℃目標。因此，就需要在2030年停止森林砍伐，並扭轉森林退化趨勢。

清華大學永續學院院長范建得觀察，最終協議出爐三天前，草案針對「逐步克服對化石燃料的依賴」「盡快淘汰低效益化石燃料補貼」等操作性用語，在最終版本中已經不見蹤影。

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形容，全球看似朝著化石燃料終結的年代邁出一小步，卻遠遠不足以避免氣候崩潰帶來的浩劫。

為期兩週的會議中，包括哥倫比亞、英國和法國在內超過80國，支持建立逐步轉向化石燃料的路徑圖，以延續COP28承諾，卻引來沙烏地阿拉伯、俄羅斯等產油大國，以及其他重度化石燃料使用國的強烈反對。

俄羅斯代表用西語痛批，「拉美國家的行為，就像是不想分享糖果的孩子。」巴拿馬代表則反擊，「我們希望所有人，都像孩子一樣心思純正行事，為更美好的未來努力，而非像你們這些缺乏意識的成年人一樣。」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談判即將破局，才在巴西資深外交官、COP30主席柯利亞（André Corrêa do Lago）拋出「雙方雖不滿意但可接受」方案，才讓最終協議免於破局。

▲COP30在混亂與妥協中落幕，1.5℃升溫危機命懸一線，化石燃料、森林砍伐路徑議題全缺席。達志影像

巴西作為COP30東道主，將研擬額外的附文（side texts），詳細說明逐步擺脫化石燃料、應對森林砍伐的全球路線圖，這也是巴西總統魯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的要求。

CNN分析，這些附文並非所有國家都簽署同意，也獨立在聯合國氣候機制以外。但這種創新作法，一方面顯示所有國家關切的議題，都在COP30被正視；另方面則允許COP31，可在未來談判中以此為基礎繼續推進。

談判代表向《氣候家園新聞》（Climate Home News）表示，已開發國家推動更強硬的減排措施時感到孤立，原因是他們未能贏得小島嶼國家、最貧困國家等傳統盟友支持，主要是因為歐盟等富裕國家，未能對提供氣候調適資金，提出具有說服力的承諾。

氣候資金目標延至2035年

所幸，COP30在氣候融資與調適資金取得進展。富裕國家同意努力將可用在幫助氣候脆弱國家適應全球暖化破壞的資金增加兩倍，但期限並非原先最貧困國家期待的2030年，而是2035年，並在最終協議文本納入「一起把資金擴大到2035年，每年至少1.3兆美元」的用語。同時，最終協議也敦促已開發國家整合各種公私資金來源，增加對全球南方國家集體提供氣候調適資金，並設定為期兩年的氣候資金進程，以及部長級圓桌會議，討論如何實現COP29討論的新氣候資金目標。

COP29討論的新集體量化目標（NCQG），有一個延續到COP30的「巴庫─貝倫路徑圖」，要求富裕國家在2035年前，每年提供至少3000億美元用於氣候行動，目標是在2035年之前，擴充至每年1.3兆美元。COP30決議增加的氣候調適資金，將是實現該路徑圖初期最低目標3000億美元的一部分。

熱帶森林保育迎新契機

另一方面，COP30在亞馬遜雨林入口城市貝倫舉行，原本各界期待能在最終協議，看見遏止森林砍伐的路線圖，但最終仍因未能凝聚共識而刪除，使不少倡議者深感失望。

但巴西力推的熱帶森林永續基金（TFFF），有初步進展，到目前為止，已有超過50國簽署啟動宣言，並募集到66億美元。

該基金是創新的資金模型，透過公共與私人資金來補償維護森林的國家，其中20％款項將分配給原住民和在地社區，中期目標是1250億美元；其中，250億來自主權國家，另外1000億來自民間投資，支付方式將透過衛星遙感技術，量測森林覆蓋率與變動估算。

而在眾所矚目的將全球升溫限制在工業化前水準1.5℃方面，COP30最終協議文本與《巴黎協定》一致，但其力度，並不如遭受極端氣候影響最劇烈的國家，所期待的強硬。

有鑒於各國在COP30前，繳交國家自主貢獻（NDCs）的狀況，並不理想，有「台灣碳權之父」稱號、國立臺北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管理研究所教授李堅明直言，目前進度令人擔憂，根據一份針對首批60多個國家NDC的綜合分析報告，其減碳力道，僅達到維持1.5℃溫控目標所需總量的1／6。

因此，COP30決議設立「加速器計畫」。各國應在2026年土耳其舉行、澳洲主持的COP31報告結果，但最終協議文本，也只是敦促各國「充分實施國家自主貢獻，同時要努力做得更好。」

COP30的最終協議文本，也對當前NDCs不足表示關切，敦促締約國加速實施減碳作為，以縮小與限溫雄心之間的差距。

CNN對COP30達成協議的各項措施分析，整體而言，只能實現約12％的溫室氣體減排，遠低於控制升溫，在工業化水準1.5℃內所需的60％減排量。

倫敦大學帝國學院格蘭瑟姆研究所研究主任羅赫里吉（Joeri Rogelj）不諱言，這是「首次COP承認全球暖化超過1.5℃的前景，已成為事實。」

▲COP30的多項談判停在關鍵分歧上，各國在資金、化石燃料與NDC落實機制上交涉未果。李堅明教授 提供

納入貿易自由防氣候壁壘

最終協議文本中，另一個值得注意的重點，是「貿易自由」首度和「氣候調適」「融資」一起，成為COP的三大支柱。

決議提及，「為了應對氣候變遷採取的措施，不該構成不公正歧視，也不該成為偽裝的貿易限制。」這一點明顯針對各國碳關稅、歐盟碳邊境調整機制（CBAM）而來，因為有國家擔心，面對碳密集商品，進口國可能濫用貿易工具，以保護自身產業作為環保手段。

該決議文本的言下之意，是期待氣候變遷的因應之道，不能造成貿易上的不公平限制。因此，COP30大會也決定，建立關於貿易與氣候變遷的常設對話機制，以促進公平的經濟轉型。

《氣候家園新聞》認為，上述慎防貿易壁壘的相關字句納入COP30決議，可說是中國一大勝利，因為中國以便宜價格，出口太陽能板等清潔能源設備、技術，至南方國家。亞洲政策研究所中國氣候中心主任洛根（KateLogan）也強調，「這很可能是中國在氣候機制施加影響力的關鍵領域所在。」

COP30的成果，是艱難的政治妥協，雖確立擴大氣候資金與遏止森林砍伐的目標，但缺乏淘汰化石燃料的強制性操作條文，以及路線圖的討論。

號稱為「雨林COP」「落實COP」的COP30，儘管開幕時野心勃勃，閉幕卻充滿無奈。會議結論警示，全球減排進度遠遠落後於1.5℃溫控目標，未來需更具企圖心和更強硬的國際合作，才能避免氣候危機帶來的浩劫…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