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 循南島作物的軌跡
文/董景生.照片/董景生提供 在台灣,很少有作物像芋頭一樣,充滿各種誤解。過去常說「芋仔番薯」,芋頭/地瓜分別指涉外省/本省人,諷刺的是番薯源自秘魯,是飄洋過海來台的外來作物;芋仔反而是源自南島語族的食糧,就連本島山區都有近緣的原生種-青芋。 芋的食用品種於五萬年前發源於熱帶印度馬來半島,兩世紀前迅速廣佈全球南島區域,在亞太地區、馬達加斯加,此外非洲及加勒比海區域也被大量種植。台灣文化的刻板印象,諸如台灣島像顆番薯,或是戰後的地瓜籤記憶,對比外省的芋頭入菜,對退伍老兵的戲稱,更強化了文化的錯置。
市售芋頭食品多加工 品種原味逐漸遭淡忘 芋頭在一般人印象中是紫色、充滿香味的甜品,來自近代食品工業的集體銘印。早期麵芋等傳統品種逐漸被商用檳榔心芋取代,這種具紫色紋路彷如檳榔切面的品種,因具特殊的香味、品質好、產量高、耐儲存,而廣受消費者喜愛,一躍成為全台種植面積最多的栽培種,無論在台中大甲、屏東高樹、花蓮吉安、金門烈嶼、苗栗銅鑼等重要芋頭產區,種植的都是檳榔心芋,以及俗稱高雄一號,口味難以分辨的改良品種。 香蘭般的濃甜香,成為加工食品的芋頭標誌,如芋泥、芋圓、芋頭餅、芋仔冰、芋頭酥、芋頭麻糬、芋泥蛋糕……等食品。在烘焙製程中,為了品質與口感的穩定,還會添加人工紫色素與水性芋頭香料,塑造出「典型芋頭風味」、「浪漫紫芋」的形象。刻板的味型,讓台灣人逐漸淡忘芋頭的品種原味,也無可避免地造成許多品種與飲食文化流失。
來自南島文化的植物 融入原住民傳統特殊飲食 芋的英文名Taro 來自毛利語,是南島文化的獨木舟植物(Canoe Plants)。當玻里尼西亞人遷徙時,將芋隨身上獨木舟,擴散到太平洋各島,成為島民的重要農糧,與其他獨木舟植物共同組成農業包裹,並隨擴散與利用,芋的品種也跟著增加。在夏威夷群島,芋頭的傳統品系與現代利用交織,集其大成。 夏威夷常見芋頭料理眾多,將芋頭煮熟以少量水搗碎為澱粉糊,便可製成美味芋泥(poi);或發酵2 至3 天製作酸芋泥(sour poi);傳統主食Laulau 以芋葉包裹豬肉、雞肉或魚蒸熟,概念類似排灣和魯凱族以月桃、假酸漿葉片包裹的吉拿富(cinavu),但夏威夷Laulau 甚至連包裹的芋葉都可以食用,超市也可買到不同品種的芋柄芋葉。 台灣島位處於多次族群遷移核心,芋這種傳統農糧,也早就現身大航海家時期的歐洲紀錄,以及清朝文獻中。台灣原住民保有許多芋品種,多數屬於旱芋,特別是排灣族、魯凱族的小山芋,除了直接煮熟食用,為了長期保存以及慶典食物,也有特殊的窯烤芋頭乾等傳統技術,芋頭粉可製作風味絕佳的「吉拿富(cinavu)」,而以芋頭粉發酵的醃酸肉,更是獨屬台灣的特殊飲食。蘭嶼的芋頭則有不同的身世,與菲律賓巴丹群島息息相關的蘭嶼芋品種,和島民生活、節慶儀式互相倚賴不可或缺。
遍布台灣的食芋文化 鄉愁美食牽動兒時回憶 如同台灣其他原住民族,平埔族也有數個傳統品種的芋頭,因為產業的匱乏而逐漸消逝於公眾視野。但是漢人、閩客的各式芋頭菜餚,變成鄉愁的代表食物,芋頭米粉、芋莖(ōo-huâinn )、炒芋梗、芋粿曲(ōokué- khiau)和客家芋粄、古早味芋籤粿,甚至佛跳牆裡的綿爛芋頭,搭配在來米、紅蔥頭、蝦米、香菜的香味,勾起台灣人的鄉愁回憶。近年來,新住民也帶來獨特的芋頭菜餚,例如中南半島的原生種植物-大野芋(白霞),不像傳統芋頭易咬嘴,芋梗甚至可生食,是越南酸湯的常見食材。 若有一幅台灣飲食歷史地圖,芋頭一定不會缺席,全台各地都曾有它的身影。本期專題企劃將帶領大家從南島語族的夏威夷,到台灣的原生種芋類植物,再聚焦蘭嶼與本島原住民部落的芋品種。這一趟芋頭的前世今生之旅,無論是否身為芋頭控,希望能讓您認識到台灣人與芋頭的關係。(作者為林業試驗所研究員、民族植物學者、作家) 閱讀完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