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駕車到健康照護 毫米波雷達如何走進我們的生活?

Take Home Message
•毫米波具備高頻寬、低延遲特性,是自駕車雷達的關鍵要素,能在惡劣天候下精準偵測目標並提升交通安全。
•隨著低成本、高整合度晶片的技術成熟,毫米波雷達已從軍事、航太走入民生,廣泛應用於非接觸式心跳、呼吸偵測、跌倒看護、安檢等領域。
•深度學習技術正讓毫米波雷達具備更高的辨識力,能自動區分人體動作、提升目標追蹤與環境感知的準確性,未來將加速智慧醫療、物聯網和智慧城市的發展。


5G飆網、衛星通訊、自駕車安全……這些「現在進行式」的科技都有個看不見又摸不著的幕後英雄──毫米波(mmWave)!聽起來有點距離,但其實這項技術也悄悄地滲透到智慧型手機和無人駕駛等我們逐漸習以為常的裝置當中。隨著6G、物聯網、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應用熱潮來襲,毫米波將如何突破傳輸瓶頸,引領未來的科技新浪潮?現在就來認識這個特殊頻段的神奇世界,看毫米波如何讓未來的生活更快速、更聰明、更安全。

毫米波,那是什麼?

所謂毫米波,是指波長介在1~10毫米(mm)之間的電磁波,頻率為30~300千兆赫兹(GHz),但實務上其實是24~300GHz。24GHz頻段原本並未落在毫米波的範圍裡,但由於傳播特性相似,常被當成毫米波來研究和應用。

毫米波的波長處於微波(厘光波)與光波相交疊的範圍內,因此擁有兩種波譜的特徵(圖一)。然而根據電磁波基本原理,當波長短、頻率高時,波的傳播容易受障礙物影響而產生衰減(穿透能量大幅降低、傳輸距離縮短等),因此毫米波自然也有以上困境留待克服。


萬幸的是,相比於微波,毫米波的元件與天線可以做得更小,裝置易於安裝,不用消耗很多電力就能使天線產生足夠的增益及較窄的波束,避免傳輸時能量擴散,並傳送得更遠。與紅外線和光波相比,毫米波在大氣中傳播時的衰減較小,不易受自然光、熱幅射源與氣候影響,且穿透霧、煙、灰塵的能力較強,因此具有全天候可運作、空間分辨率高等特性。結合以上優勢,毫米波近來已成為現代通信系統及雷達的核心頻段。

毫米波雷達是怎麼運作的?

雷達大致分為脈衝雷達(pulsed radar)與連續波雷達(continuous-wave radar, CWradar)。脈衝雷達就是週期性地發射短而強勁的脈衝,利用所接收的回波來偵測標的物;這種雷達的原理較簡單,但單次脈衝需求功率大,且接收與發射共用天線,所以存在發射期間的接收盲區,一般只適用在長距離偵測,目前尚未用於毫米波雷達產品。相反地,連續波雷達會朝目標方向發射不間斷的射頻訊號,並接收反射回來的訊號,藉由目標物運動時回波所產生的頻率變化,可推測目標物的移動速度,稱為都卜勒效應(Doppler effect)。

目前毫米波雷達多採用「調頻連續波」(frequency modulated continuous wave, FMCW)設計,接收與發射使用不同天線。FMCW雷達的發射頻率會隨時間呈線性變化,因此發射訊號裡可以攜帶時間資訊,對多個目標同時實現測距和測速,有分辨率高、技術較成熟的優勢。毫米波雷達的硬體組成大致由發射器、接收器、訊號處理器和天線組成(圖二),開發者依應用需求來調整系統參數、發展演算法後,便可準確取得目標或環境的分析結果。


那麼毫米波如何接收訊號呢?首先壓控振盪器(voltage-controlled oscillator, VCO)會產生FMCW高頻訊號,藉由功率分配器(power divider)將一部分經過的波放大後送至發射天線;另一部分的波則耦合到混頻器(frequency mixer),與接收到的回波混頻後,利用低通濾波器(low-pass filter, LPF,允許低頻通過並阻斷高頻的過濾器)得到差頻訊號(beat frequency,兩個頻率不同的訊號,在混波後得到的頻率為兩者之差的新訊號),再經過類比數位轉換器(analog-to-digital converter, ADC)轉換,最後送至訊號處理器。透過這個過程,我們可以偵測出調變訊號的來回時間計算出目標的距離,並依照都卜勒效應從連續載波的相位變化,得到目標的速度資訊。

多個差頻組成的頻譜分離,每個頻譜峰值代表「在特定距離處存在的目標」。快速傅立葉變換(fast fourier transform, FFT)是快速計算離散傅立葉轉換的方法,傅立葉轉換可將時間訊號轉換到頻域,解析出訊號的振幅及相位頻譜。為了測量速度,FMCW雷達發射兩個分開的線性調頻波,每個反射的線性調頻訊號也都經由FFT處理,以檢測物體的距離(稱距離FFT)。與每個線性調頻脈衝相對應的距離FFT在相同位置具有峰值,但相位不同,測得的相位差可用於估算物體速度。簡單的相位比較技術無法在此起作用,因此得發射兩個以上的線性調頻脈衝──雷達發送N個等距的線性調頻脈衝,在N個相量(phasor,包含振幅和相位的複數表示)上執行第二次FFT(稱都卜勒FFT),所測得的頻率即為該位置的目標速度所產生的都卜勒頻率,如此可分辨出「多目標的速度」。同時執行距離FFT及都卜勒FFT稱為「二維快速傅立葉變換」(2D-FFT)。


圖三為雷達感測器使用2D-FFT產生「距離-速度」的測試結果(載波頻率24GHz,調變頻寬128MHz,調變週期1.024ms,取樣點數512點,連續取樣32個週期),測試的場景為三個人手持反射器,個別以不同的速度靠近與遠離雷達。

物體距離的微小變化會導致距離FFT或都卜勒FFT峰值的相位變化。若雷達使用至少兩個接收天線,目標到每個天線的差分距離(即無限小的變化量)就會導致FFT峰值的相位變化,我們能據此利用FMCW雷達系統估算出反射訊號在水平面的角度。另外,每路的接收天線後方都需安置單獨接收處理鏈(包含低雜訊放大器、混頻器、低通濾波器和類比數位轉換器)。

具有單發射和多接收天線的雷達則稱為「單輸入多輸出」(single-input-multiple-output, SIMO)雷達,角度解析度取決於接收天線的數量。相反地,若為多個發射和多個接收天線的雷達,則稱為多輸入多輸出(multi-inputmulti-output, MIMO)雷達;為提高角度分辨率,毫米波雷達一般使用MIMO天線技術,具有M個發射天線和N個接收天線的MIMO雷達,角度分辨率等同M×N個接收天線的SIMO雷達。若要使角度解析度加倍,SIMO的方法是將接收天線數加倍(例如從四個擴展到八個),在MIMO的概念下則只需增加一個發射天線,也因此MIMO雷達在這方面更顯經濟、有效。

你的生活大小事,可能都離不開毫米波雷達

隨著毫米波雷達技術日益成熟,應用領域正快速擴展。毫米波雷達憑藉高解析度、全天候運作與精準感測等優勢,不僅在自駕車、智慧交通等熱門話題中嶄露頭角,也深入智慧家居、健康照護乃至AI等多元場景。

汽車與智慧交通

在自動駕駛領域中,超聲波雷達、紅外線感測器、光達、毫米波雷達與攝影機各自具備不同性能且互補,可依據不同場景搭配使用。毫米波雷達雖然精度不及光達,但價格適中且不易受惡劣氣候的影響,在車用主動式安全機制扮演重要角色。常見的應用包括車輛變道協助、盲點偵測、停車輔助或自動停車、交叉路口車流警訊、車道偏離警示系統、自動定速巡航系統、煞車輔助與防碰撞機制。

汽車毫米波雷達也不斷朝向高精度需求發展,從24GHz往77GHz、79GHz升級。24GHz雷達的繞射能力較強,適合短距離偵測(0.15~30公尺),主要用於停車輔助;77GHz雷達頻率較高,精度與訊號穿透性更佳,適用於中長距離偵測(1~100公尺),常見於盲點偵測;79GHz雷達頻率較高頻寬也更大,距離分辨率可達到5公分,體積更小且更易於安裝,能做長距離偵測(10~250公尺),常用於主動式速巡航與前方追撞警告。除了這三級,廠商也已開發122GHz供短距離停車輔助使用,下一代的140GHz雷達系統單晶片(system on a chip, SoC)與系統則有更高的解析度、更輕薄短小的體積,功能整合度也更好,不久後可望遍地開花。

近年來,逐漸導入智慧駕駛系統的還有4D毫米波成像雷達。這種雷達通常在77~79GHz的頻段下運作,比3D雷達多出了「俯仰方向」的分辨能力,能更精確探測到被遮擋的物體;即使在下雨、大霧等惡劣天候下,偵測範圍仍可達300公尺。4D毫米波雷達在輸出點密度上有所提升,也具備更高的分辨能力,達到類似光學雷達「點雲成像」的效果,能針對天橋、紅綠燈、路牌、路標等較遠距離的物體,使傳統的3D毫米波雷達相形失色。今日的4D雷達整體成本與3D雷達相去無幾,將有利於普及到智慧駕駛的領域中。

智慧家電與健康照護

毫米波雷達產品不受光線與隱私的限制,因此在智慧家電中得到廣泛應用。我們能透過這類產品測量生理訊號判斷人類活動,例如透過量測呼吸、心跳等訊號判斷老年人的生理狀態,有助於達到突發事件的即時觀測與處置。傳統智慧家庭多以監視器和紅外線感測器組成報警系統為主,但監視器常有隱私問題,紅外線感測器的準確度也相當受限,此時毫米波雷達就派上用場。除此之外,由於具有穿透性,毫米波雷達也能可安裝在家用電器和燈具中,不會有被外罩遮蔽的問題。

如同車用領域,智慧產品中的毫米波雷達,根據頻段不同也各有所長。24GHz毫米波雷達已廣泛用於智慧家庭、智慧開門系統及工業機器人等。60GHz雷達則適合感測心跳與呼吸等精確生命特徵,並可整合進智慧音箱,透過偵測使用者的距離及手勢變化,實現人機互動。相關公司也推出人體感知雷達、跌倒看護雷達及睡眠看護雷達等產品,更回過頭來用於車內駕駛偵測與車機操作。有鑑於77GHz雷達未開放車內使用,因此60GHz雷達被用於偵測駕駛者手勢控制車機介面,並監控駕駛與乘客,以確保行車安全。另外,過往曾有嬰幼兒被遺忘在車內而發生憾事,歐盟新車安全評鑑協會(EuropeanNewCarAssessmentProgramme)也已於2022年將兒童遺留偵測系統(childpresencedetection)設為新車安全標準。

非接觸式生理訊號感測與醫療

早在1970年代,非接觸式生理訊號感測技術就已被應用在生命徵象偵測上,這類技術可透過雷達波、紅外線、攝影機及高感度麥克風等裝置偵測體溫、心跳、呼吸、活動聲響,常用於搜尋地震瓦礫堆下的生還者。然而,震災現場常被碎石、瓦礫阻隔,因此近期多採用超高頻寬脈波雷達作為高階生命探測工具。

再後來,隨著遠距非接觸式偵測的發展,這類應用已逐漸擴展到行動保全、駕駛狀態監控與穿戴式醫療上,2000年代起更朝健康照護發展,主要應用之一就是監測、預防嬰兒發生呼吸道受阻而猝死。隨著近年毫米波雷達晶片價格下滑,晶片在遠距非接觸式偵測扮演的角色日漸重要,迅速被應用在監控系統、智慧車艙等產品中。除了高穿透力,毫米波雷達還具無害特性,因此可實現人體組織的高解析度成像,輔助醫師進行更精準的診斷,用於檢測皮膚病、乳癌等疾病。

AI與毫米波雷達的結合

隨著機器的深度學習(deeplearning)快速發展,相機和光學雷達的處理方式也發生革命性變革,但雷達處理仍多依賴傳統方法及工具。伴隨著AI技術成長,雷達識別能力也持續進步。與圖像分類相反,將深度學習的神經網路技術用於雷達數據仍處於起步階段。透過雷達目標識別技術,我們能更正確地對雷達物體進行分類,大大降低人力辨識所需的人力與時間成本。AI在雷達中的應用潛力無限,未來可能出現更多新興應用。例如在老年人跌倒檢測方面,經AI訓練後的雷達已能區分行走、跌倒、彎曲或伸直、坐姿等四種人體運動,實驗結果也證實,深度學習方法在區分不同人類動作方面,表現優於任何傳統方法。

未來可期?毫米波雷達的困境與機會

今日的毫米波雷達已取得一些重要進展,然而應用過程仍面臨天氣干擾、目標識別和追蹤等方面的技術挑戰。

等等,不是說「全天候」運作是毫米波的一大優勢,怎麼又在這個部分遭逢困境?是這樣的,毫米波在大氣中的衰減還是很大,訊號在惡劣天氣所受干擾程度尤其嚴重,因此在目標探測和成像等應用上要求相對高。未來,科學家還需進一步發展創新演算法,以提升這方面的準確性和即時性,讓毫米波雷達能因應日益複雜的環境需求。為實現進一步的智慧化,雷達、通訊、AI等各類系統也需有效協作配合,強化系統的可靠度。最後,使用者對雷達性能的要求越來越高,企業端也得設法降低成本,以應對時代拋出的種種考驗。

毫米波雷達是各類通訊感測層的重要裝置,也在各種智慧化產品中扮演關鍵性的角色。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未來毫米波雷達不只會持續在軍事、航太、自駕等領域發揮重要作用,也將大幅提升我們日常生活的安全與便捷。 閱讀完整內容
科學月刊2025/6月 第66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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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自駕車到健康照護 毫米波雷達如何走進我們的生活?

科學月刊

2025/6月 第66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