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的十大武器管用嗎？當「黑天鵝」再現，美國經濟如何「再次偉大」？

◎李忠謙

今年1月20日之後，美國政治與全球局勢都將進入一個新時代：原因無他，川普回來了！「川普經濟學」不但是美國選民的希望所寄，更是國際社會未來4年戒慎恐懼、必須與之共處的對象。風傳媒為此規劃了「川普經濟學」專題，從關稅、美債、綠能、聯準會、半導體、電動車、加密貨幣、美中關係等角度深入剖析，希望台灣在混沌世局中更能摸清趨勢、掌握先機。

川普2016年贏得美國總統大選，普遍被認為是一次「黑天鵝」事件。當他在2020年輸給拜登離開白宮時，恐怕沒多少人料到，這隻「黑天鵝」竟會在2024年風光復辟，加上共和黨掌握參眾兩院、保守派主導聯邦最高法院，全面執政的川普讓各國政府與商界大佬都忙著分析，「川普經濟學2.0」將對美國乃至全球經濟帶來何種衝擊？

首要任務：更快的經濟成長

川普的經濟顧問史蒂芬・摩爾（Stephen Moore）曾在《川普經濟學》 （Trumponomics）一書坦言，川普就是民粹主義的最佳代言人。至於什麼是「川普經濟學」？摩爾與另外一位作者拉弗（Arthur Laffer，供給面學派與涓滴經濟學的代表性學者）列出十項原則，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更快的經濟成長」。《華爾街日報》也說，選民這次願意讓川普回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們認為川普能讓美國的經濟更好。

《經濟學人》認為，美國民眾因為經濟選擇川普絕對是有理由的。畢竟在新冠疫情之前，美國的失業率創下近半世紀新低、低階工人的工資每年成長將近5%、更不用提美股欣欣向榮。川普則把這張漂亮的成績單歸功於他的減稅、放鬆管制和對抗性貿易政策。摩爾也指出，經濟成長的好處不僅關乎財富，因為「把蛋糕做大」後，連社會保障與醫療保險的資金危機都能一起克服。

至於其餘九項原則，則包括了「美國優先」、「恢復愛國主義」、「讓美國人民自己做決定」、「重建內陸城市」、「保衛邊境」、「支持美國商業」、「拒絕身分政治」、「拒絕衰落主義」、「輸出民主資本主義與經濟自由主義」。上述內容除了「輸出民主與自由」顯然不符合川普的脾性，其餘幾項放在2025年的川普身上，依舊很好地總結了他的經濟與政治主張。

中信金控首席經濟學家林建甫指出，川普經濟學最主要的課題應該是財政。因為美債目前已經突破36 兆美元（約合新台幣1170兆）的歷史紀錄，川普未來要如何處理關稅、如何處理降稅、又要如何在這個背景下達成「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的口號，讓美國的中小企業乃至於產業巨頭都能蓬勃發展，將是「川普2.0」的主要挑戰。

川普經濟學＝低利率、低稅率

至於川普自己如何描述「川普經濟學」呢？在去年7月的《彭博商業周刊》專訪中，川普自稱「川普經濟學」 等於「低利率和低稅率」，因為這將是 「讓工作和企業回到我們國家的巨大激勵」。川普也宣稱，他將加大鑽探力度、減少管制、關閉南部邊境；他也將壓榨敵人和盟友，解決貿易赤字、讓製造業回流美國—簡而言之，他會讓經濟再次偉大。

「我們將實現低稅率、低法規、低能源成本、低利率和低通膨，讓每個人都能買得起生活用品、買得起汽車、也買得起美麗的家。」

2024年9月，川普在亞利桑那州的造勢演說

面對川普的回歸，中華經濟研究院區域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劉大年指出，這場大選再次證明了「經濟不好鐵定下台」的鐵律。川普在競選時就宣稱「一定要結束拜登帶給美國人民的混亂與痛苦」，因此「新·川普經濟學」必定會反「拜登經濟學」，包括「不支持近岸外包」、「不支持補貼政策」、「不支持對外結盟」、「不相信氣候變遷」、「不容忍貿易赤字上升」，這將是美國政府本次換屆最顯著的變化。

「川普經濟學」上次表現怎麼樣？

川普畢竟已經當過美國總統，所以「川普經濟學」在歷史上已經留下具體成績。《華爾街日報》指出，川普的稅務和監管政策確實提升了美國的投資和經濟，在川普上任的前三年，美國的商業投資比歐巴馬時代增加了一倍多，年均GDP 成長提高了0.7個百分點：年收入超過20萬美元的美國人增加了四分之一，工資提高也使低階勞工受益，年收低於3.5 萬美元者減少了10%。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大多數美國人確實都受益於川普經濟學。

不過「川普1.0」真的兌現了他當初的競選支票嗎？川普在2016年的選戰期間，他曾喊出「我當總統，美國經濟成長超過4% 」，上任後這個遠大目標降為3%。至於2017年（川普上任第一年）到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發前），美國GDP 成長率為2.5%，只比歐巴馬任內後三年的2.4% 略好。《華爾街日報》 跟《經濟學人》都認為，如果川普沒有發動關稅戰，美國經濟的情況應該會更好，關稅也破壞了與盟友的關係、助長了全球化的退場。

美國稅務基金會（Tax Foundation）估計，川普的關稅政策讓美國家庭每年損失超過625 美元；聯準會的經濟學家指出，關稅政策讓美國的GDP 成長減少了1個百分點，更讓美國的經濟與商業投資在2019 下半年放緩，新冠疫情爆發後更出現大幅下滑。國際貨幣基金（IMF）估計，美中貿易戰讓全球產出減少1% 左右，關稅提高的物價吃掉了實際家庭收入1300美元之多。《經濟學人》對「川普經濟學」1.0版的總結是：這既是助力、也帶來阻力，川普對自己的貢獻過譽了。

「川普2.0」的變與不變

「川普1.0」已經寫入歷史，那麼「川普2.0」會有什麼變化嗎？劉大年對此坦言，「如果能預判川普接下來會做什麼，那川普就不叫川普了」；《彭博新聞》 也認為，川普的發言往往都是一種宣傳，包括減稅、增加石油開採、減少監管、提高關稅、減少對外承諾，都是為了吸引選民的政策支票，沒人真正知道他到底會怎麼做。不過《經濟學人》仍然總結了「川普經濟學2.0」的三項核心政策：放鬆管制、降低稅率、提高關稅，至於驅逐非法移民本身雖然不是經濟政策，也勢必對美國經濟影響深遠。

《彭博》認為，「川普經濟學」1.0與2.0差異可能不大，真正不同的可能是制定政策的速度和效率。由於川普再次執政把「忠誠」擺在選拔人才的首位，川普顯然比上一任更能做到他想做的（雖然大家不確定他到底想做什麼）。「川普經濟學2.0」最大的問題，可能是政策彼此的自相矛盾，畢竟科技大亨、MAGA 旗手、反中先鋒、共和黨老將等各個派系的想法南轅北轍，要怎麼調和（或者不調和）這些人的想法、川普又要怎麼領導這些人、最後又會如何拍板定案，目前還沒有專家能夠理清頭緒。

即便川普經濟學充滿不確定性，《經濟學人》仍舊指出，川普經濟學的回歸確實讓美國市場大為興奮，因為大幅減稅與放鬆管制的承諾，短期內顯然可以促進經濟成長；但與此相對的是，全面關稅和打擊移民的做法，也確實可能推高通膨，最終削弱美國的經濟實力。以關稅而言，川普所謂「全面關稅」是認真的，還是迫使其他國家就範的籌碼？ 就算是認真的，有多少國家會採取報復行動？如果是談判籌碼，川普又能談到什麼好條件？這一切都是未知數，也讓美國經濟的未來陷入不確定。

川普經濟學真能救經濟？

中華經濟研究院院長連賢明指出，川普財經政策核心的「國內減稅」與「增加關稅」雖然表面上有互補關係，但他的減稅計畫一年減掉1.5 兆稅收，但關稅帶來的收入卻不到1000億。即便馬斯克與拉馬斯瓦米宣稱要「削減兩兆支出」，但聯邦政府的法定支出根本動不了，即便把整個教育部砍掉，也只能省下幾百億預算，川普如何補洞，現在還看不出來。

此外，「川普經濟學」最核心的高成長、低通膨、高關稅、低稅收概念，讓許多經濟學家與財經媒體都覺得不可思議。即便他的經濟顧問史蒂芬・摩爾辯駁「川普1.0沒有發生通貨膨脹啊」，但《金融時報》與芝加哥大學針對經濟學家所做的調查顯示，超過半數學者認為保護主義政策不利美國經濟：「川普經濟學」的加徵關稅、驅逐非法移民等政策，也將刺激通膨，導致聯準會對降息更加謹慎。

華府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悲觀估計，10%的全面關稅以及貿易夥伴的報復行動，將使美國在加稅後兩年內的經濟成長減少一個百分點，甚至無限期地拖累經濟成長；驅逐800萬移民將使美國的GDP 比預期減少7%。稅務基金會則評估，全面關稅將減少82.5 萬個工作機會。畢竟幾乎所有的經濟學家都表示，高額關稅將導致物價上漲、拖累投資和經濟成長，因為經濟問題把票投給川普的選民，恐怕不會喜歡這個因果關係。

至於減稅等看似能夠刺激經濟的做法，也不見得是川普想做就能做到，因為巨額減稅可能讓使美國財政捉襟見肘。美國聯邦預算問責委員（The 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估計，如果川普的減稅支票完全兌現，政府的預算赤字將在2035年之前飆漲到GDP的12%。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曼（Paul Krugman）就直言，所謂「川普經濟學」的結果可能是「川普通膨」（Trumpflation），如果川普又積極干預了聯準會的貨幣政策，「川普通膨」甚至會以長期滯脹的方式縈繞不去。

布朗大學教授卡倫里- 歐茲昌（Sebnem Kalemli-Ozcan）指出，即便川普短期內可以帶來經濟成長，但這恐怕是以全球經濟放緩為代價，長期而言，這對美國也會造成傷害，「我們將走向一個滯脹的世界」。普華永道首席經濟學家庫佩利安（Barret Kupelian）表示，川普政府就是一台「不可預測的機器」，讓企業和家庭不敢輕易做出長期決策，光是這件事就必然增加經濟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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